金玉实, 赵玉宗
青岛大学旅游与地理科学学院,青岛 266071

Centennial research process of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JINYushi, ZHAOYuzong
School of Tourism and Geographical Science,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Shandong, China
收稿日期:2018-04-14

网络出版日期:2018-10-20
版权声明:2018《地理研究》编辑部《地理研究》编辑部 所有
基金资助: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科研启动基金项目（ZR2015030002）青岛市双百调研项目（2011-B-10）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金玉实（1973- ）,女,吉林长白人,博士,研究方向为旅游地理、乡村旅游等。E-mail: jinyushi2005@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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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以日本出版的旅游地理学著作和主要地理类学术期刊刊载的旅游地理学相关论文为线索,总结和述评日本旅游地理研究的历史演进与特点。日本旅游地理学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研究历程,学科发展始终与其社会发展及旅游方式的阶段性变迁相应。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萌芽,旅游大众化时代的学科初创与成长后,已步入了旅游个性化时代的多元发展期,在传承与创新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研究特色,并确立了独立分支学科的地位。基于区域地理（地志学）视角,偏重微观空间尺度的旅游地实证研究已沉淀成为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研究特色。同时,旅游发展形势与学术研究的转向对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学际和国际交流方面也提出了新的要求。而比较成熟的旅游地区域研究方法与研究范式、代际传承实践对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具有一定的启示与借鉴意义。

关键词：旅游地理学;研究概况;历史演进;日本
Abstract
In this paper,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of research on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are introduced through literature reviews on major geographic journals and academic books of tourism geography. According to historical background and current academic research, the development of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is divided into four stages: (1) Emergence stage (before the WWII): the tremendous literatures concerning tourist handbooks before the Meiji Restoration with the religious tourism development were rich in tourism geographical knowledge. The international tourism after the Meiji Restoration attracted academic attentions and participation of famous geographers, which laid a foundation for the following tourism geography. Overall, research accumulation in this stage was very limited and no explicit idea of tourism geography was formed. (2) Start-up stage (WWII-1970s): as entering into the age of mass tourism, the rapid growth of tourism demands and updating of tourism supply influenced regional environment and society significantly. Geographers show more and more concern on tourism. They enriched research contents, began to make theoretical explorations on tourism geography and established an independent discipline preliminarily. (3) Development stage (late 1970s-early 1990s): the tourism development enthusiasm promoted by leisure sports, popularization of vacation and bubble economy were changing Japan profoundly, which provided abundant research materials for tourism geography. Research width and depth increased significantly. The research theories and scientificalness of tourism geography further enhanced. The formation of a group of tourism geographical experts was the talent foundation for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f tourism geography. (4) Pluralism development stage (middle 1990s-): the tourism leisure became rational, personalized and diversified. Emerging tourisms occurred continuously and the international tourism market became increasingly active. Research spatial range and perspective of tourism geography further expanded. Regional-based research was developed after long-term theoretical explorations and accumulation. It was determined by a professional discipline. Research on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started early and has been developed academically for nearly one century. Unique features have been formed through continuous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explorations and developments. Regional-based research, which is the key of Japan's tourism geographical study, especially based on micro-space unit, is relatively mature and has accumulated a number of cases. Diversification and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tourism geography study began to be manifested. Meanwhile, it is faced with various challenges, such as macro-research shortage, oversimplified research methods, weak applicability, inadequate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es, low international level, etc.

Keywords：tourism geography;research;progress;Ja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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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实, 赵玉宗. 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百年传统与演进[J]. 地理研究, 2018, 37(10): 2039-2057 https://doi.org/10.11821/dlyj201810013
JIN Yushi, ZHAO Yuzong. Centennial research process of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J]. Geographical Research, 2018, 37(10): 2039-2057 https://doi.org/10.11821/dlyj201810013
主旨聚焦:历经百年沉淀与演进,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逐渐形成了与其社会背景、学术体制相应的研究传统与特色,可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更好聚焦乡村振兴国家战略提供启示与借鉴。

1 引言

近年来,伴随中国旅游地理作为一门相对独立学科地位的确立^[1],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更加注重与国际旅游地理学界的对话交流,更加自觉地关注国外研究动态,不断反思自身不足,这对于正处于转型期的中国旅游地理学无疑具有极大的意义。但这里的“国外研究”多统以“西方”或“欧美”一词,且多集中于英文文献成果。这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成果背后的国别差异、学术体制与社会背景^[2]。同时,诸如德国、法国、日本等国的许多旅游地理学研究成果也并未都发表在英文杂志上。在中国旅游地理学乃至人文地理学的早期发展中,国内****就多有引介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研究成果。如张文奎编著的《人文地理学概论》中的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进展和研究内容评述^[3],可窥见20世纪80年代之前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一些特点。1990年在《地理科学进展》上刊载的石井英也等^[4]的中译版^[5],总结了日本旅游活动的历史演进和旅游地理学主要研究内容,使中国****系统了解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研究状况,但其后却鲜有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相关文献介绍。最近20多年来,全球化进程加快,旅游环境、旅游规模和形式也随之发生了极大变迁,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亦呈现新的趋势和特点。为更全面地吸收和借鉴国际旅游地理学界的成果和方法,有必要了解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发展和最新动向,以更好地促进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健康发展。基于此,以日本旅游地理学的出版文献为线索,结合日本相关社会背景特征,分析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历史演进与发展特点,并提出对中国旅游地理学发展的启示与借鉴。

2 日本旅游地理学文献概况

2.1 论文

借鉴Ishii等的综述性论文所列参考文献目录^[4,6-9],并结合CiNii（日本权威的学术信息网络数据库）上的搜索和补充,共收集自1930-2015年刊载于《地理学评论》《人文地理》《地学杂志》《经济地理学年报》《季刊地理学》（前身为《东北地理》）《地理科学》《新地理》《历史地理学》等日本八大地理学术刊物上的旅游地理相关学术论文203篇（表1）。这些刊物分属日本地理学会、人文地理学会、东京地学学会、经济地理学会、东北地理学会、地理科学学会、地理教育学会、历史地理学会,均有严格的同行评审制度,要求投稿之前应在学会上进行口头发表,且在投稿过程中需经多次评阅及反复修改,因此所发表的论文质量较高,代表着日本旅游地理学最新方向和成果^[6]。此外,观光类学刊和大学学报中也刊发部分日本旅游地理论文^[7]。其中,观光类学刊旅游地理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学科指向不太鲜明,所载论文的学科判定和归类有一定的难度。大学独自发行的学报其审稿标准尚不统一,论文质量参差不齐。故而,本文未收集以上两类刊物的相关论文成果。
Tab. 1
表1
表1日本旅游地理学论文统计
Tab. 1Academic papers on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刊物	所属学会	创刊年度	旅游地理相关论文数量
《地理学评论》	日本地理学会	1925	49
《人文地理》	人文地理学会	1948	40
《地学杂志》	东京地学协会	1879	28
《经济地理学年报》	经济地理学会	1954	10
《季刊地理学》（前身《东北地理》）	东北地理学会	1948	11
《地理科学》	地理科学学会	1961	22
《新地理》	日本地理教育学会	1952	21
《历史地理学》	历史地理学会	1958	22

注：部分参考刘云刚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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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统计来看,刊发旅游论文数量最多的是《地理学评论》,《人文地理》次之。论文发表数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和20世纪50年代较少,60年代开始明显增长,到90年代后期呈现大幅增长趋势（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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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日本旅游地理论文发表量的变化
^*表示2010-2015年。
-->Fig. 1Number of academic papers on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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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著作

通过CiNii数据库“搜索大学图书馆馆藏书籍”选项上输入“旅游、地理”词条的搜索和《人文地理》每年发布的“学界展望”提及的旅游地理有关书籍信息,筛选出68本旅游地理相关学术著作。1968年出版的论文合集《观光地理研究》^[10]是最早的著作。截至20世纪80年代,包括日本第一部大学旅游地理教材性质的《观光地理学》在内,仅有4册著作,1990年以后增长较快（图1）。其中,论文合集所占比例为60%,是著者个人长期关注领域的研究积累,亦或按一定的主题收编多个研究者的案例,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大致和论文所反映的时代特征相似。综合性的具有理论和方法指导性的著作有10本,在旅游行业以及旅游地理研究人才的培养中扮演着传授旅游地理基础知识的角色。2000年以前出版的有两部,其余都是2000年以后出版（表2）。
Tab. 2
表2
表2日本主要旅游地理学综合性著作
Tab. 2Academic books on tourism geography in Japan

著作名称	编著者	出版年	出版社	页数
观光地理学	浅香幸雄, 山村顺次	1974	大明堂	234
新观光地理学	山村顺次	1995	大明堂	270
现代观光地理学	Pearec D (内藤嘉昭 译)	2001	明石书店	524
新观光地理学（增补版）	山村顺次	2004	原书房	284
观光地理学：世界与日本的城市与旅游	寺阪昭信	2009	古今书院	123
休闲空间：模式与研究方法	神田孝治	2009	Nakanishiya	270
观光空间：视角与研究方法	神田孝治	2009	Nakanishiya	284
观光地理学：旅游地的形成与课题	山村顺次	2010	同文馆	165
观光地理学：旅游地的形成与课题（第2版）	山村顺次	2012	同文馆	173
观光分析：计量方法与应用	张长平	2013	古今书院	219

资料来源：部分参考Arim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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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本旅游地理学的发展阶段划分

从20世纪20年代中期旅游地理学学术性论文出现算起^[8],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已近一个世纪的历程。期间,既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研究进程的短暂停滞,也在20世纪70年代逐步确立了地理学领域中的独立分支学科地位^[11],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研究内容大幅拓宽,文献数量大幅增长,专业研究者群体稳定成长。依据以上学术研究发展特点并结合时代背景,将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进程划分为萌芽期（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初创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中期）、成长期（20世纪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和多元化发展期（20世纪90年代初以后）四个阶段。

3.1 萌芽期（第二次世界大战前）

明治维新前,日本民众的旅游活动以朝圣为主。因幕府政府严控人口流动,普通老百姓参加以“讲”的形式组织的朝圣得以远游^[12],香客们参拜完神社或寺庙以后,顺便探访名胜古迹,泡温泉、寻欢作乐以犒劳修行中疲惫的身心（日语为“精进落”,类似开斋）。“道中记”“名所图绘”等旅行指南,包含大量旅游地理信息。朝圣活动的大众化促成了一些专业机构以及餐饮、住宿产业,并造就了相关产业聚集而成的门前町。
19世纪中叶,日本在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实行明治维新,积极学习和引进西方先进技术。社会生活方面提倡“文明开化”,欧洲的生活方式广泛而深入地影响日本社会。避暑、登山、海水浴、滑雪、滑冰、高尔夫等当时在西方盛行的户外休闲文化传入日本^[13],成就了如轻井泽、六甲、云仙等新型休闲旅游目的地的形成,也引起了地理研究者的注意。新泻县高田是日本滑雪运动发祥地,佐藤正德介绍了其优越的滑雪条件和滑雪场概况以及滑雪板生产状况^[14]。长野县诹访滑冰休闲运动比较发达,三泽胜卫分析了滑冰场成立的气候条件和市场区位条件^[15]。随着外国人避暑需求的增长,在夏季气候凉爽的高地以及海滨地带出现了避暑地,田中启而关注了轻井泽和关东附近临海避暑避寒疗养区^[16,17]、尾崎乕四郎关注了房总区域的避暑及海水浴^[18],青野寿郎则关注了九十九里海滨海水浴场及别墅区^[19]。
进入20世纪,欧美国家的旅游大繁荣使日本意识到国际旅游的重要性,由政府牵头致力发展入境旅游,对内建设和完善旅游目的地及设施,对外积极开展旅游宣传^[20]。面向外国人或国内精英阶层的新目的地的开发、以宾馆为代表的西式接待设施的建设以及国家公园的诞生是日本努力打造“全域休闲旅游目的地”的产物^[21]。辻村太郎指出景观保护在旅游发展中的重要性^[22,23]。木内信藏从宏观的角度对全国温泉进行了概括性的分类,并根据景观的组合特点归纳温泉聚落的发展阶段^[24,25]。
这一时期没有出现专门从事旅游地理研究的****,上述研究者对旅游的关注带有偶发性质。研究方法也比较单一,大部分为现状的描述性分析,论文形式也类似地方志和游记体亦或随笔,论文题目中也不见“旅游”这一关键词,说明旅游地理学科意识还较为朦胧。但辻村太郎、田中启而等当时日本地理学界领军人物的关注足以反映地理学领域对旅游的关注程度,从聚落视角的微观尺度研究也为后来的日本旅游地理学区域地理研究特色的形成奠基了基础框架。随着日本进入全面战争,蒸蒸日上的旅游事业全面停止,地理学领域的“旅游”研究也暂告一段落。

3.2 初创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中期）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经济几近崩溃,百姓生活艰难,国民旅游活动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在美国的大力扶持和朝鲜战争特需刺激下,日本经济迅速恢复,1956年宣布“已经不是战后”^[26],并开启了长达20年（一直到第一次石油危机）的经济高速增长模式。可支配收入的增长、劳动时间的缩短以及交通网络的发达、旅游法等制度的确立推动了旅游需求的提升,促进了日本旅游大众化的进程。旅游大众化不仅仅表现在旅游参与人数的增长,亦包括旅游方式和类型的多样化及活动范围的广域化。
地理****对旅游的关心也与日俱增,“观光”“游览”“休闲”等关键词频现于论文主题。从研究内容来看,主要集中于以下领域：① 旅游设施、旅游流研究。三浦铁郎对秋田县3个温泉群的自然条件、住宿形式、泡泉方式、旅游市场进行了比较,根据游客客源特性将游客圈划分为3个圈域^[27]。藤曲万寿男对热海旅馆设施做了调查,并对温泉街形成过程进行了分析^[28]。野本晃史关注了大山滑雪场的特征^[29],土田邦彦对新泻县上越铁路沿线的滑雪旅游相关设施做了详细的调查^[30]。② 旅游地的形成演化及其机理的研究。山村顺次的系列温泉聚落研究将社会经济环境作为旅游地域形成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归纳了地域形成发展的内外因^[31,32,33]。这一研究方法分别在石井英也的民宿聚落研究^[34]、稲見月治等的六甲山研究^[35]以及淡野明彦的秩父区域研究^[36]中得到了应用,只是淡野明彦更侧重投资主体的作用^[36]。③ 旅游地的分布研究。小池洋一基于旅游流与旅游行为模式分析了旅游地的功能与分布,根据与大阪市的时间距离关系,将休闲活动空间分为4个同心圆圈,比较了各个圈域旅游地的特征^[37,38];野本晃史根据旅游流特点对旅游地进行了分类^[39],山村顺次也同样关注了需求因子对旅游地空间分布与功能的影响^[40]。④ 基础理论研究。伴随着旅游的大众化,地理****对旅游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岩田孝三第一次使用了“观光地理”^[41],1974年诞生了日本第一本旅游地理教材《观光地理学》（表2）。小池洋一主张旅游地理的独立学科地位^[42],而学科的独立性需要理论的体系化和科学的方法论的确立^[8]。山村顺次在《观光地理学》中探讨了国内、国外、相邻学科的旅游研究状况,提出“旅游地理学研究不应止于旅游现象的现状描述,应将旅游流当作旅游地和旅游市场之间的联系要素,要通过旅游产业、旅游聚落的形成、功能、结构的分析阐明旅游地特征,并探究其原因”^[43]。
这一时期,日本旅游地理研究特点主要体现在：① 旅游地的形成演化研究占主导,旅游流和旅游设施研究及旅游地分布研究较少,且带有旅游地形成演化的外延研究性质。② 以温泉旅游地的微观区域案例为主积累了一定的研究成果。③ 研究方法上强调社会经济条件的分析和发展史的视角,突破了早期旅游现象的平板描述,确立了日本旅游地理地志学（区域地理学）研究范式的基调。④ 以山村顺次为代表的旅游地理专家的出现以及旅游地理教材的出版标志着旅游地理的独立分支学科地位的初步确立,但同时,旅游地理学术共同体尚未形成、跨学科交流不足等^[8]限制了旅游地理学的理论水平的提升、学科地位和话语权主张。

3.3 成长期（20世纪70年代中至90年代初）

第一次石油危机后,日本经济发展速度下滑,同时在倡导“节能、节约”的社会风气背景下,20世纪70年代早期,日本的旅游活动转向“安（廉价）”“近（短程）”“短（短时间）”。1972年,在日本长野举办的冬奥会掀起了日本民众体育运动的热潮,滑雪、高尔夫、网球、海上运动等迅速普及,丰富了旅游吸引物的范畴,推动了山岳和海滨地带的旅游化发展。东京迪斯尼乐园（1983年开业）的成功带动了主题乐园建设热。1980年代后期以股市、房地产市场沸腾为特点的泡沫经济及“综合保养地域整备法”（简称：“度假地法”）的出台助推了大跃进式的度假区建设热。
随着旅游活动类型的多样化,旅游研究主题也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势。其中滑雪出现的频率最高^{[44,45,46,47,48,49,50,51,52]},也有温泉、高尔夫、民宿、度假地、观光农园、旅游骑马的研究^{[53,54,55,56,57,58,59,60,61,62]}。从研究内容看：① 旅游地的形成演化研究占绝对地位。通过大量基于滑雪区域实地调研的案例,总结滑雪旅游地是在一定的自然条件（年积雪量50 cm以上、滑雪季持续110天以上）和社会经济条件（交通条件较好、连片共有土地）下,市场需求、技术水平及聚落自身社会经济结构的响应中形成的^{[44,45,46,47]}。旅游发展不仅引起旅游地的社会经济结构^[48]、景观及聚落^[49,50]的变化,甚至可能引致新聚落的诞生^[51]。淡野明彦关注了海岸地带的旅游化过程,提出旅游地的形成过程是区域旅游发展条件、产业结构、就业结构、社会结构的系统过程,会引起区域的功能和性质的改变^[57,58]。旅游现象同样深刻影响传统的农业聚落或城郊农业区的生产与生活^[63,64]。② 旅游地、旅游设施的空间分布特征研究注重了同旅游客源市场的关系。山村顺次根据客源空间结构对全国温泉旅游地进行了分类^[54],落合康浩根据旅游者活动类型区分活动空间的特征^[65]。小口千明从历史地理视角比较了海水浴场游客行为特征的时代差异,以此为线索解释了不同时代海水浴场空间分布上的差异^[66]。而旅游行为自身也是在各种主体影响下被建构和传播^[67],各主体的凝视又影响旅游地形象^[68]。③ 旅游资源评价。沟尾良隆借鉴欧美的定量评价模型建构了日本旅游资源评价指标体系,分别对全国范围的总体旅游资源和湖泊类旅游资源进行了定量评价^[69,70]。④ 理论研究。综述性研究对早期的旅游地理研究状况进行了归纳和总结^[4,8],山村顺次基于第一版旅游地理教材的修改和补充,编著了日本第二部旅游地理学教材《新观光地理学》（表2）。
这一时期的研究有如下特点：① 旅游地的形成演化依然是最重要的研究内容,但也开始关注更多旅游现象,主题也更加丰富。② 研究方法有继承也有一定发展。定量分析、行为地理学分析方法的应用为旅游地理学研究提供更多的工具和可能性。③ 稳定的专业研究群体的形成。山村顺次、石井英也、白坂潘、淡野明彦以及沟尾良雄等旅游地理专家的学术贡献以及他们的带动和培养,为后续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稳定发展奠定了旅游地理学专业人才基础。④ 细致深入的旅游地分析为理解旅游地形成条件和发展规律方面提供了科学依据,但因为大部分为微观区域的个别案例,引来一些普适性方面的质 疑^[11]。另外,也存在研究的重复性、相似性^[8]等问题。

3.4 多元化发展时期（20世纪90年代初以后）

日本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的经济繁荣盛况仅持续至90年代早期,随着泡沫经济破灭,破产、失业接踵而至,人们的消费由泡沫期的大众、奢华、享受型转向个性化、理性化、务实化,主题公园、豪华度假旅游迅速降温,个人兴趣指向的休闲活动渐成气候,经济环境、消费理念、社会意识、旅游偏好的变化给旅游活动方式以及旅游地都带来了深刻的影响。一些传统旅游项目失宠与一些新兴旅游悄然兴起,引起一些新旅游地崛起和一些旧旅游地没落或转型。1992年日本加盟世界文化遗产条约,“文化的原真性”开始进入研究者的视野。面对经济不景气、地方衰退等问题,旅游被寄予厚望,外国市场的开发,即入境旅游成为重要的政策举措。这些变化丰富了旅游研究的主题和视角,研究方法和分析工具更加多样化,研究成果产出量也大幅增长。

4 日本旅游地理学的研究内容

综合来看,最近二十余年的日本旅游地理学术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旅游地研究、旅游行为研究、新兴旅游研究和旅游地理新理论与方法研究4个方面。

4.1 旅游地研究

温泉聚落、滑雪旅游地与海滨休闲度假地是在大众旅游需求下形成并发展壮大的,因此早期的研究兴趣在于明确这些旅游地是怎么形成的,而旅游方式的变化和新旅游地的出现给已有的传统旅游地带来较大的冲击,研究者们开始关注旅游地的变化及原因。
温泉旅游作为日本传统的旅游休闲活动,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和稳固的市场基础,大型团体客的减少导致大型温泉旅游地发展迟滞或衰退^[71],而日益活跃的个人游市场给偏远的小型温泉带来了机遇,这主要源于其不利的开发条件而没能跟上大规模开发而遗存的独特性吸引^[72]。滑雪旅游地也面临滑雪需求大幅下滑的局面^[73],约有40%的滑雪场歇业、倒闭^[73]或转型^[74],气候变暖^[75]也加剧了滑雪场经营的难度。吴羽正昭关注了国外滑雪地的成功经验,认为奥地利阿尔卑斯地区滑雪旅游一直保持良好发展状态是基于价格优势维护的稳定客源^[76]。挑战不仅来自外部,也有旅游地内部的原因,比如伊豆半岛民宿面临继承者缺失的危机^[77],但潜水等新的海水休闲运动项目给海岸地带带来新的发展机会,同时影响和改变聚落社会经济结构^[78,79,80]。
旅游的区域影响方面,承载地方文化的传统仪式^[81]、传统建筑^[82]、传统产业^[83,84]因旅游业发展而得到保护和延续,为地方经济、人员交流注入活力。同时,对旅游引发的过度开发^[59]和过度利用^[85]负面影响的认识,以及对无视地方意愿和地方特色的盲目建设的反省,旅游向尊重社区意愿和社区利益的“着地型旅游”^[86]转向,新型乡村旅游（green tourism）很好地展现了“着地型旅游”的内涵。
旅游地的吸引力在于其异化的“他者”形象,神田孝治以和歌山县南纪白滨为案例分析其地方形象的发展变化,提出旅游地的“他者”形象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迎合不同发展阶段不同的旅游凝视而不断被重构^[87]。这种文化论视角的研究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就有所关注,近年有增长趋势。包括文化场所建构^[88]、场所的真实性的探索^[89]等,而基于御宅文化^[90]、媒体文化^[91]的旅游吸引可能成为一些旅游地形成发展的契机。
海外旅游地的研究也呈现较快的增长,欧洲阿尔卑斯山区的研究居多,运用细致的田野调查,获得阿尔卑斯山区的滑雪旅游^[76]、乡村旅游与区域状况的系统知识^{[92,93,94,95,96,97,98]},比较学习用之以实践,如日本绿色旅游模式也是德国经验的建设性引进。Funk等对德国法尔茨地区的乡村旅游空间结构进行了研究^[99]。亚洲国家的研究也有一定的积累,有尼泊尔Pokhara和巴基斯坦Gojal区域的国际旅游发展的研究^[100,101],老挝背包村的特征^[102]等。

4.2 旅游行为研究

模型与定量分析方法适用于旅游行为的分析。Funk用时间预算调查方法分析了游客的时间分配,基于此探讨山区旅游发展的可能性^[103]。泷波章弘引用Miossec模型和Pred模型分析了日本游客的行为^[104,105]。有马贵之基于GPS的旅游路径追踪,分析动物园游园行为,发现游客的行为受个人属性、动物园设施及自然特性的影响^[106]。
历史资料、问卷调查等也广泛应用于旅游行为研究。泷波章弘依据游客投稿文章内容,分析了游客的体验^[107]。太田孝通过历史资料调查了伊势神宫修学旅行状态,认为正是修学旅行建构了战后大众旅游的行为模式基础^[108]。村中亮夫等基于潜在游客的模拟旅游行为,探讨历史景观保护对旅游需求的地理影响^[109]。富川久美子研究了岛屿旅游市场需求与行为特征^[110]。森正人关注了传统朝圣路径（遍路）的现代宗教意义与旅游的关系,分析朝圣行为与旅游行为的差异及空间生产特点^[111,112]。若生广子等根据问卷调查分析了仙台北部女性的生活样式与旅游行为特征^[113]。山口泰史分析了外国游客对山形的满意度^[114]。安哉宣分析了日韩大学生对对方国家旅游目的地形象感知,问卷调查结果反映日本大学生对韩国饮食和大众文化的认知程度比较高,韩国大学生对日本饮食和特色文化的认知程度比较高^[115]。
旅游线路产品为旅游活动空间分析提供重要的线索。Pearce依据包价旅游线路产品分析了赴欧日本游客的行为特征^[116];金玉实以团体包价旅游产品为线索分析了中国游客活动空间特征,发现高度集中在东京、大阪等大城市及代表性景区的特点^[117],而电影等干扰因素,影响游客目的地选择及旅游活动内容^[118];小岛大辅进一步追溯到旅游产品的供给系统,发现旅游产品供给主体的属性影响目的地的空间分布^[119]。

4.3 新兴旅游研究

4.3.1 乡村旅游 泡沫经济的破灭引起的投资迟滞、产业的海外转出、少子化和人口外流导致的劳动力不足以及国际化竞争带来的发展危机等困扰着日本的中小城市及农村。地方重建问题甚嚣尘上,旅游作为重振地方活力的关键措施,受到广泛重视。大桥惠以长野县秋山乡为案例,探讨了经济发展条件不利地区的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可能性^[120]。林琢也发现,远离大城市的观光农园在社区精英的引领下,向外通过营业者个人人脉拓展市场,向内通过建构利益主体互助协同关系增强影响力,以克服不利的市场区位^[121]。林琢也研究了农业观光所面临的市场状况的变化以及观光农园经营者的适应策略^[122]。田林明等认为乡村旅游是农村空间商品化的重要路径之一,为农村和农业的发展提供新的可能性^[123]。
4.3.2 城市旅游 在旅游系统中城市主要被当作旅游流的出发地和客源地,又由于城市自身功能复杂性所致,以城市为目的地的旅游现象没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因此,虽有对都市旅游,即将城市作为旅游目的地的关注,但研究并不充分^[124]。宾馆的空间区位模式研究有一定的积累^{[124,125,126]}。铃木富之注意到廉价住宿设施的使用者由短期务工人员向商务、外国游客的变化,分析了其社会、经济原因^[127]。铃木晃之郎等通过日文、英文旅游指南的比较,分析了东京旅游吸引物的空间分布及不同客源认知上的异同^[128]。沟尾良雄等研究了旧商业区依托旅游恢复活力的可能性^[82]。
4.3.3 古镇与古街区 驿所、关卡、城郭、门前町等留有传统建筑的历史街区是日本人倍感兴趣的地方^[9]。引用Goffman的剧场理论^[129],须山聪分析指出门前町雕刻工房的工作情景在旅游舞台上和古风的建筑及街区景物一同演绎“传统”景观,成为旅游吸引物^[84]。福田珠己认为“传统”景观是被多个主体共同建构的,并提出如何理解“真实性”的问题^[130]。中尾千明以福岛县古街区为例,研究了居民对景观保护的认知^[131]。
2012年,历史地理学会举办了“旅行、观光、历史遗产”为题的专题研讨会,会议主题为从历史脉络研究旅行,挖掘和开发历史遗产的旅游价值。研讨会成果分别以报告书、论文的形式陆续刊登于《历史地理》期刊和特刊上。
4.3.4 其他 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渗透以及基于大众旅游时代大开发、大兴土木引致环境恶化的反省,替代性旅游的呼声愈来愈高。地质旅游、遗产旅游、生态旅游作为替代性旅游的重要形式,有了一些初步的研究积累。2011年东京地学协会发行的《地学杂志》刊登地质旅游特刊,菊地俊夫等研究了澳大利亚地质旅游,就资源利用方式、旅游活动形式、影响范围等方面与生态旅游进行了比较,强调了地质旅游在地域发展、教育方面的价值^[132]。河本大地认为地质旅游的吸引物不应只局限于科研性质的地质、地貌,也应包括长期的人地交互作用中形成的当地历史、文化、传统等,指出当地居民的认知与参与是地质旅游与区域发展良性互动的关键^[133]。大野希一强调向一般游客传输地质公园魅力时“故事”的重要性^[134],磯野巧则关注“故事”传输者——自然解说员的存在价值和他们的组织结构及活动方式^[135]。
关于遗产旅游,以“信仰的对象、艺术的源泉”为主题的富士山登录世界文化遗产的事件为契机,东京地学协会发行了“关于富士山的人文地理学研究：以旅游为中心”的特刊,分别从宗教旅游、形象感知、旅游设施与旅游吸引物、旅游行为特征、土地利用方式的变迁等方面进行了探讨。
关于生态旅游,有奥地利山间聚落的研究^[94,95,96],另外,地理科学学会组织了“生态旅游的思考：自然保护与地域经济共赢的诸问题”的研讨会,发行特刊进行了概念整理并介绍国外的状况和日本的一些案例。

4.4 理论和方法研究

鹤田英一比较了英语圈和日语圈旅游地理学研究,认为英语圈以需求为研究重心,日语圈以供给为研究重心,将这一差异归因于旅游发展模式的差异^[11]。Kureha对1960年以后的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进展进行了评述,认为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以微观区域案例分析所占比例较大,宏观研究、跨国、跨学科视野严重短缺^[9]。其对旅游地理相关论文田野调查状况的研究发现,七成以上采用实地采访获取一手资料,其次为统计数据、土地利用调查和问卷调查,认为这一状况和微观区域案例占比大是互为因果^[6]。Arima关注了2000年以后日本旅游地理****群体、旅游地理教材,归纳研究者群体的专业化、年轻化趋势及旅游地理学概念界定由“区域”向“空间”转向的特点^[7]。2013年出版的《观光分析：计量方法与应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领域定量方法的欠缺^[136]。
多元发展期的日本旅游地理研究特征可概括为“多”,表现在量多、主题多、区域多、视角多、方法多,研究者的数量也多。随着旅游研究力量的发展壮大,2003年在日本地理学会设立了“旅游地理学研究小组”,旅游地理的专业学术地位在日本权威学术平台上得到认可。培养出一批专注于旅游地理研究的年轻****,提升了日本旅游地理专业化程度。但是研究方法方面质性描述性研究仍然占比很大,定量分析手段和方法仍有较大的开辟余地;学内、学际、国际的紧密对话是今后日本旅游地理全面、多样化发展中需突破的方向。

5 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特点与未来趋势

5.1 研究特点

5.1.1 偏重微观尺度的旅游地实证研究 日本旅游地理学偏重于旅游地的研究,占全部文献的80%以上。研究对象从温泉聚落、民宿区域、滑雪聚落、海岸旅游地向度假地、乡村旅游、古镇旅游、生态旅游、节事旅游、地质旅游、遗产旅游、城市旅游地扩展,以此与旅游活动方式的变化呼应。研究内容由旅游地或设施的初步识别和空间分布状况的静态关注到旅游地形成演化的系统动态分析,进一步扩展到旅游地的变化与可持续性的关注。研究方法主要采用以单个聚落或市町村为对象,从区域地理学视角对其特征与结构进行分析。因此,从研究对象区域的空间尺度特征来看,市町村以下尺度的微观区域研究占实证研究的51%而居首,宏观（跨县域至全国）和中观（微观和宏观之间）空间尺度的研究各占24%和25%。
5.1.2 注重实地调研的地志学（区域地理）传统 研究者通过对微观区域的在地（onsite）调查观察景观,通过土地利用调查分析产业状况和地域功能空间结构,通过采访各部局获得精确的数据并了解地域全局动态和历史演变,通过采访居民或相关者分析居民生计和态度等,基于这种细致而严谨的调查获取的第一手数据为把握旅游地的实际状况,分析旅游地的形成、发展、演化机制提供科学论据。这一方法已然是日本旅游地理研究的重要研究范式,在旅游地理学领域由山村顺次倡导,而其根基在于日本人文地理学地志学（区域地理）传统。日本地志学派代表人物田中启而主张对复杂的地理现象采用系统分析方式去探索决定地理因果关系以及相关关系的“地理规律”,特别强调实地调研在研究中的重要性^[137]。
微观区域案例研究存在“地域（空间）”或“时间”限定（或专有）,但基于大量案例的时空比较中可寻得旅游时空规律,而旅游的时空规律应该是旅游地理学的核心^[138]。基于大量案例的时空积累,田林明归纳了日本乡村旅游发展的空间规律^[139],吴羽正昭归纳了滑雪旅游的发展条件和历时演变规律^[140]。

5.2 未来趋势

社会经济条件处于动态变化中,国际化进展提供更加广阔的研究空间,旅游方式的变化及新旅游地的出现为旅游地研究提出新的课题。因此,基于微观尺度的案例研究依旧会占据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重心,基于案例积累的归纳性研究也会成为今后的趋势之一。同时,基于国际、学际交流不足及方法单一性的认识,未来的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将更加注重吸纳地理学内和其他学科以及国际旅游地理学界的方法及理论。
由于资料获取难度较大的原因,日本旅游地理学对旅游行为方面的研究相对欠缺^[9],为数不多的旅游行为研究中利用问卷和官方统计数据进行的广域旅游流研究占主导。近年来,游记、旅游产品、旅行指南到GPS追踪等多种资料和手段大大丰富了旅游行为研究,也开始出现社会学、文化人类学视角的凝视及行为空间的解释。旅游活动方式的多样化和个性化发展提升了旅游者在旅游发展中的重要性,引入多种视角和方法的旅游行为研究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理论和方法的研究及综述性研究所占比例非常小,仅为5%左右,且综述性论文多为日本国内旅游地理学研究发展状况的总结和归纳,缺乏专门或对比国外研究状况的相关成果,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日本旅游地理学与国际的接轨和影响力。近年来日本旅游地理学界也已意识到这一点,随着具备语言能力的年轻****的成长以及日本政府对学术研究的国际化支持,日本旅游地理学理论研究的国际接轨和学术的国际化发展势在必行。

6 结论与讨论

本文以日本旅游地理文献成果为线索,结合时代背景,系统梳理和归纳了日本旅游地理学的历史演进和发展特点,丰富了国内对日本旅游地理研究状况的了解。日本旅游地理学学术性研究始于20世纪20年代,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萌芽,旅游大众化时代的学科初步创建和成长后,步入了旅游个性化时代的多元发展期,已有近一个世纪的研究历程。旅游地理学的发展始终与其社会发展与旅游方式的阶段性变迁相应,是在对日本社会客观实际问题进行学术思考过程中,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松散到系统、从副业到专业,在传承与发展中逐步形成了微观区域地理实证研究特色,专业队伍也不断地发展壮大,产出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建构和确立了独立分支学科地位。
面对旅游方式多样化、旅游活动空间广域化、学际和国际交流活跃化、学术研究手段精细化与科学化的趋势,日本旅游地理学在融合新的视角和方法不断完善和细化旅游地研究的同时,向宏观、旅游者、理论研究领域寻求新的突破,以在“故乡”^[141]稳中求变,但宏观研究的欠缺、研究方法与理论相对单一、应用性不足、学际、国际交流不足等问题依然是日本旅游地理学所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
但日本旅游地理学的演进历程与学科特色,为中国旅游地理学的发展和转型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与借鉴价值。
6.1 学科特色的演进与沉淀
微观空间尺度的旅游地案例研究一直是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的最大特色。旅游地研究多以村落等微观空间单元为研究对象,从区域地理（地志学）视角,对旅游地形成、发展、演化等开展深入分析。主张从区域整体中考虑旅游而不是仅考虑旅游,认为旅游地是在一定的内部和外部社会经济条件下形成与发展的,在这个过程中区域的各要素相互影响、相互制约而形塑整体,其中的某要素的变化也会引起系列变化,从而带来整体的变化。旅游地研究中一贯重视细致而严谨的实地调研以进行科学论证,即日本人文地理学传统的“用脚说话”^[2]也是日本旅游地理微观区域研究方法论的重要基石。在实践上,这些详细的区域研究成果补充和完善了区域地理知识,为区域开发等具体工作提供科学的区域信息;在理论上,个别旅游地研究案例的时空积累,为宏观研究及规律的探寻提供了科学依据。
受益于旅游经济与旅游需求的快速增长,30余年来中国旅游地理学的成果数量与质量都实现了极大扩展,学科趋于成熟,但总体来看学科特色的演进路径并不明晰,学科特色仍不鲜明,缺乏如日本旅游地理学一样相对稳定的沉淀期。同时,微观细致的地域研究正是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中急需补缺的地方。在实践方面,中国旅游地理学在旅游规划、旅游开发等应用领域做出了很大贡献,但对地域内、外部条件及各要素之间关系的探究不足,以致出现不少项目或发展思路趋同、重复、不可持续的问题。在理论方面,中国旅游地理学重视宏观研究,因缺少自下而上,微观到宏观的逐步积累的过程,在时空规律的探索上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6.2 代际转向的探索与实践
从日本旅游地理学研究者群体来看,早期日本地理****对旅游现象的研究带有副业性质,在“主业”之余或“主业”中偶然注意到旅游现象,围绕着“是什么,在哪里”为主做了一些概况性的分析。随着旅游大众化的进展,旅游影响显现,剖析和明确成因及地域规律需要更多的精力和专业研究工作,随之一些地理****将研究重心转向旅游现象的分析,促成专门研究群体出现。日本旅游地理学专业学术地位的确立和日本官民总体对旅游重要性的共识,以及大学旅游专业的成长,吸引更多年轻一代的加入,研究队伍得以补充和扩展。这个过程中,因所处社会现实背景和学科专业发展程度不同,代际转向与差异^[142]亦同样存在。日本旅游地理学通过基于导师个人指导、专业的团体培养、学术会议平台争鸣^[143]的专业人才培养模式,增强研究问题、学科认知、理论认知和研究方法上的代际对话和学术互动,从而在延续学科自身特色的同时循序渐进地进行代际传承与创新,这也许对中国旅游地理学发展所面临的转型前景的迷茫^[142]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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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文献选项 原文顺序
文献年度倒序
文中引用次数倒序
被引期刊影响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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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翁时秀, 保继刚. 中国旅游地理学学术实践的代际差异与学科转型 . 地理研究, 2017, 36(5): 824-836.https://doi.org/10.11821/dlyj201705002URL [本文引用: 2]摘要 以代际关系分析中国旅游地理学正在经历的转型,有助于厘清转型背后的代际动力和转型中出现的问题。依据“同期群效应”理论,将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者划分为开创代、第一代、中间代和新生代,并分析各代****因学术经历不同而形成的不同学术特征。研究认为,世代之间基于代际差异的学术互动是当前中国旅游地理学出现研究问题转型、学科认知转型、理论认知转型和研究方法转型的重要原因。出现转型前景尚不明朗,转型中出现了引领性问题体系的缺失、学科范畴的迷惘和理论观念的分歧等问题,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者应通力合作建立引领性问题体系,以地理学思维破除学科迷惘,建立具有包容性的理论观。
[15]	[Misawa M.Geographical study on skates in Suwa . Geographical Education, 1926, 3(4): 1-2.] [本文引用: 1]
[16]	田中啓爾. 軽井沢における内外人の生活 . 地理学, 1934, 2(2): 322-330. [本文引用: 1] [Tanaka K.Life of Japanese and foreigner in Karuizawa . Geography, 1934, 2(2): 322-330.] [本文引用: 1]
[17]	田中啓爾. 避暑避寒兼用地としての関東地方の臨海休養地 . 地理学, 1934, 2(5): 57-80. [本文引用: 1]
[142]	[Weng Shixiu, Bao Jigang.The cross-generational differences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e academic practices of tourism geography in China . Geographical Research, 2017, 36(5): 824-836.]https://doi.org/10.11821/dlyj201705002URL [本文引用: 2]摘要 以代际关系分析中国旅游地理学正在经历的转型,有助于厘清转型背后的代际动力和转型中出现的问题。依据“同期群效应”理论,将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者划分为开创代、第一代、中间代和新生代,并分析各代****因学术经历不同而形成的不同学术特征。研究认为,世代之间基于代际差异的学术互动是当前中国旅游地理学出现研究问题转型、学科认知转型、理论认知转型和研究方法转型的重要原因。出现转型前景尚不明朗,转型中出现了引领性问题体系的缺失、学科范畴的迷惘和理论观念的分歧等问题,中国旅游地理学研究者应通力合作建立引领性问题体系,以地理学思维破除学科迷惘,建立具有包容性的理论观。
[143]	杜国庆. 日本的旅游学教育 . 旅游学刊, 2015, 30(9): 13-15.Magsci [本文引用: 1]摘要 <p>1973年以前，澳大利亚大学经费主要来自政府根据学生成绩所给的奖学金或富裕学生所交的学费，接受大学教育只是少数人的特权。随后，澳大利亚政府推行了一系列改革，以让更多的工人和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1974年，大学取消学费制度，任何一个满足大学入学条件的澳大利亚公民都可以免费接受大学教育，但这项制度很快被证明难以为继。1989年，政府又引进一个所谓高等教育资助计划（Higher Education Contributions Scheme，HECS），该方案虽几经修改，但其基本理念未变，即学生和纳税人（如澳大利亚政府）共同承担高等教育成本。</p>
[17]	[Tanaka K.Kanto's costal area as summer and winter resort . Geography, 1934, 2(5): 57-80.] [本文引用: 1]
[18]	尾崎乕四郎. 房總の避暑地竝に海水浴場地帶 . 地理学評論, 1938, 14(9): 745-760. [本文引用: 1] [Osaki T.The seaside resorts of the Boso peninsula . Geographical Review of Japan, 1938, 14(9): 745-760.] [本文引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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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溝尾良隆. わが国におけるリゾート開発の課題と展望 . 経済地理学年報, 1991, 37(1): 39-50. [本文引用: 2] [Mizoo Y.Current resort development and recommended options in Japan . 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 Economic Geographers, 1991, 37(1): 39-50.] [本文引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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