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以来，东京奥运会是否能如期举办一直备受瞩目。随着世卫组织将新冠肺炎定性为“全球性大流行病”，变更奥运会举办方式的呼声可谓水涨船高。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17日表示，希望东京奥运会“作为人类战胜新冠肺炎疫情的证明，以完整的形式实现”。此前，安倍曾表示期待东京奥运会按计划举办，日本正在全力准备，举办一场让运动员和观众感到安全和安心的奥运会。
延期举办奥运会是多次被提及的方案之一。据多家外媒报道，日本奥运担当大臣桥本圣子日前在回答一名议员提问时表示，日本与国际奥委会达成协议，如果新冠病毒无法得到控制，原定于 7 月下旬举行的东京奥运会将延期到年底举行。奥运会的确有过10月举办的先例（1964年东京奥运会），但是正如国际奥委会资深委员庞德曾提到的，推迟举行不具备可操作性。首先，不同时节的气温可能会对户外赛事造成影响。此前国际奥委会考虑到东京七月气温过高，已将2020东京奥运会马拉松和竞走项目从东京移至札幌。设若奥运会延期至年底，札幌将不再适合项目的进行，北海道为项目做的准备工作将付之东流，两个项目的举办地点的重新安排也将打乱赛事整体计划。此外，今年下半年，北美会陆续举行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NFL）等大型体育赛事，欧洲各地也将陆续举办一系列足球联赛在内的赛事，奥运会延期至年底无疑会造成赛事撞车。那么，2020东京奥运会和残奥会组委会理事高桥治之提出的延期至2022年举办的方案可行性又如何呢？事实上，两年后将举办各大洲的洲际运动会，奥运会延期两年仍然将导致各国选手难以协调赛程。同时，2022年中国将举办冬奥会。接连进行的两大世界性赛事看似凑成了一场体育狂欢，实则却可能造成两者相互争夺关注度、游客等资源，这对关注度相对较低的冬奥会明显不利，同样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筹备冬奥会的中国很可能会反对这一方案，国际奥组委也将陷入两难境地。同理，奥运会的赞助商为追求商业价值的最大化，也会反对夏季、冬季奥运会的连续举办。此外，由于奥运期间的广告时段销售事宜和其他职业赛事转播计划已经基本确定，奥运改期到何时都将造成转播商的巨大的经济损失。
除了延期，“无观众”模式或缩小举办规模的建议也进入公众视野。世卫组织与国际单项体育联合会的数十名医务人员此前召开过电话会议，商讨本届奥运会采取“无观众”模式的可能性。然而日本首个“无观众”模式下举办的大型赛事——大相扑春季场证明这不是个合理的选择。3月8日，大相扑春季场在无观众的情况下举办，将已经售出的参观票全额退款，预计退票总额超过10亿日元。而对于门票收入将占预算50%以上的东京奥运会而言，这将是无法承受的。此外，正如奥组委持反对意见的委员所言，这一模式将让观众丧失观赛热情，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选手发挥。一部分参加过“无观众”竞赛的选手表示，在安静的会场很难鼓足士气。对于转播媒体而言，他们将在无法演练的情况下面临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考，日本事前与各转播商签订的转播协议也将面临废除的风险。于情，日本政府不会选择无法带来经济效益的“无观众”模式；于理，国际奥组委为了保证赛事效果，也同样不会接受这一模式。而论及缩小举办规模，一来无准备时间，二来程序复杂，减少比赛项目、限制观众人数、缩短比赛日程等哪一个做法都将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对观众、选手、赞助转播商等进行协调，难度不亚于再办一次奥运会，而日本拿不出时间重新筹备，因此这一方案实施可能性极低。
当然，取消奥运会的举办对日本而言也是不可能接受的方案。日本当初拿下2020年奥运会承办权时，安倍晋三就说过：“我想让奥运会成为扫除15年通货紧缩和经济衰退的触发器。”日本对这届奥运会寄予了太高的期待，盼望其能重现1964年的“奥运”奇迹，推动目前停滞的日本经济。据《时代周刊》估算，日本为奥运已耗资约 250 亿美元，为最初成本预算的 4 倍之多。日前，日兴证券首席研究员调查显示，如果取消奥运会， 2020年日本的国民经济总产值将下跌1.4%。同时，由于大量以观赛为主要目标的游客的旅日计划取消，一系列的损失会接踵而至。安倍希望借奥运会为契机让旅游业成为持续增长的产业支柱的美好愿望将破灭，政府的前期投资化为乌有，日本国内各大投资商也将血本无归，经济活力大大降低，加上疫情的影响，日本可能陷入经济全线衰退的危机，甚至可能严重打击民众信心并影响政局稳定。
如此看来，如期举办奥运会似乎是日本唯一能接受的方案。实质上这一方案也无法完全避免损失。据报道，日本邮轮公司已于3 月 2 日宣告破产，成为日本首个因新冠疫情破产的邮轮公司。而近日受疫情影响，日本的民宿预约已减少了 80%，政府不得不采取干预手段维持旅馆业的运营。同时，最终决定权也不握在日本手中，是否如期举办奥运会还要看国际奥委会（IOC）和各国的动向来决定。从目前的情况判断，情况并不乐观。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曾建议奥运会推迟举行；16日的七国集团首脑紧急电视电话会议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也并未写入“以完整的形式举办奥运”。然而，日兴证券公司预计，只有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能在奥运会前结束，奥运会如期举办，疫情对于日本的经济影响才会降到最低，预计与奥运会有关的收入只会下滑 14.9%，勉强还在日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换言之，如期举办是日本政府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在疫情紧迫、进退维艰的当下，日本政府上下展示的坚定信心看上去是为安抚国内外民众的“虚张声势”，也是尽可能推迟奥委会作出“不利”判断以及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为后期谈判增加砝码的“孤注一掷”。毕竟疫情步步紧逼，为奥运“掏光家底”的日本除了全力投入一场和病毒的“豪赌”别无选择。


（作者王金钰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