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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西州时期吐鲁番的桃树栽培——从出土文书及实物证据谈起

本站小编 Free考研考试/2021-12-25

赵美莹1,2, 王龙3, 党志豪4, 蒋洪恩2
1.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脊椎动物演化与人类起源重点实验室, 北京 100044;
2. 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考古学与人类学系, 北京 100049;
3. 新疆吐鲁番学研究院, 新疆 吐鲁番 838000;
4.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 乌鲁木齐 830011
2018年6月6日 收稿; 2018年8月22日 收修改稿
基金项目: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41672171)和中国科学院大学校所合作项目(校所-56)资助
通信作者: 蒋洪恩, E-mail:jianghongen@ucas.ac.cn

摘要: 桃是中国重要的水果之一,经丝绸之路西传至古波斯。作为丝路重镇的吐鲁番地区,晋唐时期的桃树栽培是否存在却始终未能确定。《吐鲁番出土文书》中曾出现"桃"字,学界对其释读说法不一,主要分为"无桃说"和"有桃说"两种观点。本文从历史记载和实物证据两方面入手,结合《吐鲁番出土文书》及吐鲁番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的桃核遗存,通过文献梳理、年代测定和植物学鉴定等研究,认为至迟在唐西州时期,吐鲁番地区已经存在桃树栽培。
关键词: 桃葡萄高昌出土文书木尔吐克萨依戍堡
Cultivation of peach in ancient Turpan during the Xizhou Period in the Tang Dynasty studied on the basis of unearthed documents and plant remains
ZHAO Meiying1,2, WANG Long3, DANG Zhihao4, JIANG Hongen2
1. Key Laboratory of Vertebrate Evolution and Human Origins of CAS, Institute of Vertebrate Paleontology and Paleoanthrop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4, China;
2. Department of Archaeology and Anthropology, School of Humanities,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3. Academia Turfanica, Turpan 838000, Xinjiang, China;
4. Xinjiang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and Cultural Relics Cultural Relics and Archaeology Institute, Urumqi 830011, China


Abstract: Peach (Amygdalus persica) is one of the oldest and most important fruits in China, and it was transmitted to ancient Persia through the Silk Road. The cultivation of peach in ancient Turpan, which was the important crossroads in the Silk Road, was still controversial. The "桃" appearing in the Turpan Documents aroused controversies which are divided into two views, "no peach" and "with peach". Based on unearthed documents and plant remains discovered in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in Turpan, it was suggested that peach cultivation had already existed in Turpan no later than the Xizhou Period in the Tang Dynasty.
Keywords: peachgrapeGaochangunearthed documentsMurtukesayi garrison
桃(Amygdalus persica)为蔷薇科李亚科小乔木,其花色艳丽,果实味美多汁,自古至今一直备受推崇。桃的栽培历史悠久,依据实物证据及历史文献,国内外****一般认为其原产于中国[1-3]。在新石器时代,浙江跨湖桥、田螺山及河姆渡等遗址中均有桃核遗存出土[4]。其中,跨湖桥遗址出土了年代最早的桃核(~7 500 BP)。研究发现,上述遗址中的桃核体积有增大趋势,果核形状由近球形逐渐向卵形过渡,果肉密度也有所提升,已具有栽培特征。据此,研究者认为长江下游的桃树栽培与驯化至少在7 500年前就已经展开[5]。此外,河南二里岗遗址一个龙山文化的灰坑中[6],湖南临澧县胡家屋场(7 900—7 300 BP)等新石器时代遗址中也都有桃核出土[7]。河北藁城台西商代遗址中还发现了桃核与郁李仁,研究者认为当时的先民已发现二者的药用价值[8]
中国先民早在先秦时代就已对桃树的生长规律和物候期进行了观察和记录。春秋时《礼记》中有“(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9],《逸周书·时训解》中也写到“雨水之日,桃始华”[10];《尔雅·释木》中的“旄,冬桃。榹桃,山桃”[11],则表明至迟在战国时期中国先民已经熟知栽培桃的外观特征和生长特性,并可辩识桃(A. persica)与山桃(A. davidiana)。根据《毛诗类赋》的统计,《诗经》中有6篇提到桃[12],其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周南·桃夭》)、“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雅·抑》)等已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句。此外,桃还经常出现在《晏子春秋》、《韩非子》以及《吕氏春秋》等历史典籍中。上述现象表明在春秋战国时期,桃已经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果树,并得到一定规模的栽培。
在后世文化的不断发展过程中,桃不仅是一种果树资源,还被先民赋予不同的文化内涵。在欧阳修的《阮郎归》“桃花无语伴相思,阴阴月上时”中,“桃花”一词不仅具有景色意义,更是主人公爱情失落的象征;以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为代表的一系列“桃源”诗,则更多地表达了诗人的生活理想[12]。此外,桃木在社会文化中还被认为具有驱鬼辟邪的功能,其中《左传》就提到过“桃弧、棘矢,以除其灾”[13];王安石《元日》中的“总把新桃换旧符”也是桃木辟邪的重要体现。因此,无论是栽培与观赏,还是与其相关的文学作品,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都占有重要地位。
1 新疆出土的桃遗存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咽喉要道。特别是自丝绸之路开通以来,新疆地区的社会面貌和生活习惯等各方面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以果树为例,来自中国内地的桃由新疆西传至古波斯地区[2],而原产于地中海沿岸的欧洲种葡萄(Vitis vinifera)同样由此传播至中国内地[14]。根据考古发掘的实物证据,新疆各遗址出土的桃核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表 1)。营盘墓地中桃核作为随葬品与葡萄或羊头一起埋葬的情况,以及山普拉墓地大量桃核的发现,均表明桃已经成为深受新疆先民喜爱的水果之一。然而,新疆并没有桃野生种的分布。本地原生种新疆桃(A. ferganensis)的桃核顶端具长渐尖,表面有纵向平行沟纹和极稀疏的小孔穴[21],易于与本文讨论的桃核相区分。因此,新疆的桃(A. persica)都是自中原西传而入,然后在本地栽培的结果。由于上述桃核遗存缺乏形态学描述,具体种属尚不清楚,在此基础上对桃树栽培问题所展开的讨论也可能存在误差。吐鲁番地区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交通枢纽。作为丝路重镇,这里出土了大量的果实遗存。其中,发现于洋海墓地的葡萄藤显示距今2 300年的吐鲁番已有葡萄栽培[14]。此外,晋唐时期的阿斯塔那墓地出土了葡萄、梨、杏、枣、苹果、甜瓜等[22],但始终未见有桃核出土。因此,吐鲁番的桃树栽培的相关探讨尚缺乏实物证据。
Table 1
表 1 桃在新疆各遗址的出土情况Table 1 Unearthed peaches in Xinjiang
遗址年代 遗址名称 出土情况 备注
西汉—东晋 山普拉墓地 桃核[15] 数量较多
汉晋时期 尼雅遗址 桃核[16] 桃核采集品若干
东汉—西晋 楼兰古城 桃核[17] 城中采集
东汉—魏晋 营盘墓地 桃核[18] 多与葡萄同放于墓葬的木盘或木板中;有与羊头同放的情况
晋唐时期 阿斯塔那墓地 “桃人”木牌[19] 木牌下部和背面有文字“桃人一枚,可守张龙勒墓舍一所,东千(阡)[南]陌,北陌。自与先人相使后世并冒(茂)。不得徊俊。如律令”
汉朝—唐宋 若羌瓦石峡 [20] 考古信息不明

表 1 桃在新疆各遗址的出土情况Table 1 Unearthed peaches in Xinjiang

2 吐鲁番出土文书中的桃吐鲁番晋唐时期的出土文书中曾多次出现“桃”字。1959—1975年间,新疆博物馆文物考古队在吐鲁番阿斯塔那村北和哈拉和卓村东进行了13次发掘,并获得大量出土文书(下文简称“文书”)[23],时间从十六国到唐代中期[24],是了解吐鲁番高昌历史必不可少的史料。出土文书中部分写有“桃”单字,或相关词如“蒲桃”、“浮桃”、“蒲陶”或“蒱桃”等,对于研究古代吐鲁番的桃树栽培具有重要意义。然而,对于文书中上述相关字词的解读,不同****间尚有争议。
目前学界的观点基本可以分为“无桃说”和“有桃说”两种。
“无桃说”以陈习刚先生的《吐鲁番文书中葡萄名称问题辨析——兼论唐代葡萄的名称》[25]为代表,又为杨友谊先生[26]所认同深化。其观点可分为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陈习刚认为文书中的“蒲桃”、“浮桃”、“蒲陶”和“蒱桃”等“葡萄”的异写字即为葡萄,而“桃”通常跟在这些“葡萄”异写字的后面,都应视为是葡萄的简称,认为“桃”就是葡萄;同时,陈习刚先生从“桃”种植面积所占比例、“桃”与“酒”在文书中的同时出现以及吐鲁番地区尚未出土桃树栽培证据等多方面论证,表示吐鲁番地区此时没有桃树种植。第二阶段以《再论吐鲁番文书中葡萄名称问题——与刘永连先生商榷》[27]一文为代表。此时“无桃说”的持有者陈习刚先生认为从人名和葬俗来看,吐鲁番可能有桃树栽培,但规模相当有限。此外,作者建议应当区分桃的文化意义和经济意义,认为有桃树种植和规模性的栽培桃园不同,同时再次强调“桃”是葡萄的简称。
“有桃说”则以刘永连先生的《被忽略的文化互动——透过吐鲁番文书中“桃”字与葡萄的关系看中西文化的双向传播》[28]和《吐鲁番文书“桃”与葡萄关系考辨》[29]为代表,认为吐鲁番文书中的“桃”并不全然特指葡萄。当“桃”跟在“蒲桃”、“浮桃”、“蒲陶”或“蒱桃”等“葡萄”的异写字之后时,可以认为是葡萄的简称;但当“桃”单字单独出现时,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要对桃和葡萄给予同样的关注。同时刘永连先生从人类对植物的认知、中西方文化的传播与融合,以及历史典籍注重新奇事物的编纂特点等几个方面展开论述,并强调了中西文明交流中的“双向互动”。
基于上述学术争议,我们对唐长孺先生主编的《吐鲁番出土文书》[23]和柳洪亮先生的《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30]进行统计,共发现77件与“桃”相关的文书(见附表)。由于文书的题名和注释与编者的认识有很大关系(如将“蒲陶”注释为“葡萄”,见附表第2号文书),我们在进行文书研究和再释读过程中并未囿于编者注释。通过对相关文书的整理与研究,有以下几点看法:
Table 附表
表 附表 《吐鲁番出土文书》和《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中“桃”相关文书整理简表Table 附表 Summary of the unearthed documents regarding to "桃"
注:相关内容“()”中的字为书籍编纂者的注释;[第一册]~[第九册]为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新出]为柳洪亮《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
序号 类别 文书题名 相关内容 文书出处 年代 备注
1 龙兴某年宋泮妻翟氏随葬衣物疏 人不得认名,认名须桃券华(花)生 75TKM 96:15, 16[第一册]p62 年代不详;同墓出衣物疏(425AD)和纪年文书(423—432AD) “桃券”应为桃木意
2 蒲陶 翟疆辞为共治葡萄园事一 今年风虫,蒲陶三分枯花 66TAM 62:6/4[第一册]p103 年代不详;同墓出衣物疏(436AD)
3 蒲陶 翟疆辞为共治葡萄园事二 □绩蒲陶六亩,与共分治 66TAM 62:6/1[第一册]p105 同上
4 蒲陶 残广 禾、粟、酒帐 祠下蒲(葡)陶(萄)得 75TKM 91:12[第一册]p160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408—432AD)
5 蒲桃 高昌时期白艻等□子残文书 □子三人,蒲(葡)桃(萄) 75TKM 90:27/1(b)[第二册]p14 年代不详;相当于阚氏高昌时期
6 蒲桃 高昌蒲桃四亩残文书 买得蒲桃四亩 75TKM 90:38(a)[第二册]p15 同上
7 高昌买葡萄园券 桃(萄)东共和校郎、松龄寺桃(萄) 67TAM 90:32[第二册]p197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表(568AD)和纪年文书(558AD)
8 蒲桃 高昌条列出臧钱文数残奏 蒲桃中赵武 67TAM 84:20[第二册]207 年代不详;推测为574AD
9 高昌和婆居罗寺等田租簿 桃阿集儿一 64TKM 5:27[第二册]p319 年代不详;可能为592AD “桃阿集儿”为人名
10 浮桃、桃 高昌夏某寺葡萄园寺 □寺浮(葡)桃(萄)一园;仰治桃(萄)人;仰桃(萄)主了 72TAM 153:36, 37[第二册]p336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596AD, 597AD) 文书中提到了“甜酱”和“沽酒”
11 高昌曹、张二人夏果园券 桃(萄)中梨枣尽□桃(萄)行;若桃(萄)水□桃(萄),二人还寺主桃(萄) 72TAM 153:38(a)[第二册]p337 同上 枣树梨树与葡萄相间种植的可行性较低;“桃”不是葡萄
12 高昌某人夏树(或葡萄园)残券 67TAM 365:9/1[第二册]p374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587—600AD) 葡萄一词仅出现在编者所拟题目中
13 蒲桃 高昌延昌三十四年(公元五九四年)调薪文书一 将天奴下赵蒲桃一车 73TAM 520:6/2[第三册]p33 594AD “天奴”和“赵蒲桃”均为人名
14 高昌□延怀等二人举大小麦券 取未岁桃(萄)中子秫 60TAM 320:13/1, 13/2[第三册]p42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11AD, 618AD)
15 高昌张武顺等葡萄亩数及租酒帐 张武顺桃(萄)二亩六;法贞师桃(萄)二亩六十步……(共有50余处提到“桃”) 60TAM 320:01/8, 1, 2, 3[第三册]p50-55 同上 文书中多次出现“储酒”
16 葡萄 高昌苻养寺葡萄园得酒帐 60TAM 320:01/5, 4[第三册]p56 同上 文中未出现“桃”字
17 浮桃 高昌吏阿伯等名籍 吏浮桃得 66TAM 48:45[第三册]p97 同上 “浮桃得”为人名
18 蒲桃 高昌吏汜延憙等及诸将所领人名籍 吏蒲桃得 66TAM 48:43(a)[第三册]p107 同上 “蒲桃得”为人名;与“浮桃得”应为同一人
19 高昌二人合夏葡萄园券 仰桃(萄)主了 67TAM 364:6[第三册]p201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586—588AD)
20 蒲桃、浮桃、桃 高昌武堛作额名籍 屯蒲桃;屯桃;屯浮桃 60TAM 339:50-1/1[第三册]p216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20AD)
21 高昌乙酉丙戌岁某寺条列月用斛斗帐历 西涧重(重下有止)桃中掘沟种;浑上桃中 60TAM 377:06, 04, 03, 07, 02, 01, 08, 05[第三册]p229-230 626AD
22 浮桃 高昌信相等寺僧尼名籍 赵浮桃寺 69TAM 122:3/3[第三册]p331 年代不详;推测为麴氏高昌时期 “赵浮桃”为寺名
23 高昌食用面米帐 供六个大作人桃(萄)中食 60TAM 319:5/2[第三册]p361 同上
24 唐西州左照妃等勘田簿 延桃 64TKM 1:45, 41[第四册]p24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39—640AD) 根据前文,推测“桃”字前为人名;“桃”即“桃田”
25 唐西州赵相憙等勘田簿 自桃田半亩 64TKM 1:44, 43, 46[第四册]p25 同上 “自桃田”是原有土地权被承认[A1]
26 唐贞观十四年(公元六四〇年)西州高昌县李石住等户手实 桃二亩六十步 67TAM 78:29(a)[第四册]p72 640AD “手实”是民户按期向官府呈送申报户口、年龄和土地的碟状[A2]
27 高昌某年卫延绍等马帐 左桃和马 72TAM 151:97[第四册]p162 年代不详;附在纪年文书(615AD)背面 “左桃和”为人名
28 唐贞观某年西州高昌县范延伯等户家口田亩簿 □段一亩半,世业桃 68TAM 103:18/5(a)[第四册]p225 应为贞观年间,具体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44AD)
29 唐田亩簿 常田桃三顷一十 68TAM 103:18/7(a)[第四册]p242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44AD) “常田”是土地等级划分的说法[A1]
30 蒲桃 高昌延昌六年(公元五六六年)吕阿子求买桑葡萄园辞 见康□有桑蒲(葡)桃(萄)一园 72TAM 152:22[第四册]p247 566AD
31 蒲桃 高昌延昌三十四年(公元五九四年)吕浮图乞贸葡萄园辞 于樊渠有蒲(葡)桃(萄)一园;见买得蒲桃利□□ 72TAM 153:24[第四册]p249 594AD
32 高昌某人请放脱租调辞一 有田桃(萄)杂;令:听脱蒲(葡)□□亩 72TAM 152:25[第四册]p250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566—594AD)
33 蒲桃 高昌某人请放脱租调辞二 令:听脱蒲(葡)桃(萄)租酒一亩 72TAM 152:26[第四册]p251 同上 与《高昌某人请放脱租调辞一》可相互印证;所提应为葡萄
34 浮桃 高昌某年浮桃寺酢酒名簿 浮桃寺八斛二斗半 73TAM 517:20/4-1[第四册补遗]p12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表(591AD, 597AD)和纪年文书(591AD, 597AD) “浮桃”为寺名
35 蒲桃 高昌勘合高长吏等葡萄园亩数帐 高长吏下蒲(葡)桃(萄)等共计7处提到“蒲桃” 68TAM 99:4[第四册补遗]p63 年代不详;应为麴氏高昌时期;同墓出纪年文书(631AD)
36 高昌侍郎焦朗等傅尼显法寺等计田承役文书 隗略渠桃一亩半……共计3处提到“桃” 68TAM 99:6(a)[第四册补遗]p64 同上
37 高昌延昌酉岁屯田条列得横截等城葡萄园顷亩数奏行文书 都合桃(萄)一顷究(九)十三亩半;谨案条列得桃(萄)顷亩列别如右记识奏诺奉 64TAM 24:35, 32[第五册]p2 577AD
38 蒲桃、桃 高昌张元相买葡萄园券 渠蒲(葡)桃(萄)一园;钱即毕,桃即付……共计1处“蒲桃”,5处“桃” 69TAM 140:18/4[第五册]p53 年代不详;应为麴氏高昌时期;同墓出墓志(566AD)和纪年文书(623—632AD)
39 蒱桃 高昌延寿四年(公元六二七年)参军汜显祐遗言文书 石宕渠蒱(葡)桃(萄)一园与夷(姨)母;阿夷(姨)得蒱(葡)桃(萄)一园 64TAM 10:38[第五册]p70 627AD
40 高昌诸寺田亩帐 桃四亩六十……共计12处提到“桃” 67TAM 92:49(b), 44(b), 50/1(b), 50/2(b), 45(b), 46(b); 67TAM92:48(a); 67TAM92:47(b); 67TAM92:42(b); 67TAM92:43(b)[第五册]p167-174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639AD, 668AD)
41 高昌诸寺田亩官绢帐 桃九亩……共计4处提到“桃” 67TAM 92:48(b); 67TAM92:42(a)[第五册]p175-179 同上
42 某人买葡萄园契 南共董子海桃(萄);桃肆……后有人何道(盗)○者 69TAM 117:57/2[第五册]p253-254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683AD)和纪年文书(627AD)
43 唐质库帐历 八月十六日赎了物付仓桃仁去 73TAM 206:42/10-13, 42/10-3[第五册]p321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689AD)和纪年文书(684AD) “仓桃仁”为人名
44 唐白夜默等杂器物帐 骨桃仁 72TAM 150:42[第六册]p49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45AD) “骨桃仁”为人名
45 唐西州都督府诸司厅、仓、库等配役名籍 桃库 73TAM 210:136/12-6[第六册]p92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49—763AD)
46 唐勋官某诉辞为水破渠路事 桃(萄)内过来开水,渠破墙倒,重溉先盛桃水满逸 73TAM 210:136/11[第六册]p95 同上
47 唐贞观年间(公元六四○-六四九年)西州高昌县手实一 □世业桃 67TKM 39:9/6(a)[第六册]p105 649AD
48 唐西州高昌县武城乡范慈□辞为诉君子夺地营种事 阿张先共孙男君子分田桃,各自别佃 60TAM 325:14/1-1, 14/1-2[第六册]p201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59—663AD)
49 蒲桃 唐下交河县符 蒲桃 [第六册]p303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665AD)
50 唐李贺子上阿郎阿婆书四 是近知阿兄还得自桃 64TAM 5:80[第六册]p399 年代不详;同墓出纪年文书(665—668AD) “自桃”即“自桃田”
51 唐麟德二年(公元六六五年)张海欢白怀洛贷银钱契 任左牵掣张家资杂物口分田桃用充钱直取 64TAM 4:53[第六册]p414 665AD
52 蒲桃、桃 唐乾封元年(公元六六六年)左憧憙夏葡萄园契 □渠蒲桃一园,要得桃中子秫收领。到十月内还付桃,桃中渠破水适,仰夏桃子秫人了;仰桃主了;桃中门辟(壁) 64TAM 4:45[第六册]p421 666AD
53 蒲桃、桃 唐总章元年(公元六六八年)西州高昌县左憧憙辞为租佃葡萄园事 张渠蒲(葡)桃(萄)一所;憧憙先租佃上□桃;恐屯桃人并比邻不委 64TAM 4:6[第六册]p426 668AD
54 蒲桃 唐总章三年(公元六七〇年)白怀洛举钱契 仍将口分蒲(葡)桃(萄)用作钱质 64TAM 4:37[第六册]p433 670AD 与《唐乾封元年(公元六六六年)左憧憙夏葡萄园契》可相互印证;所提应为葡萄
55 唐某人佃葡萄园残契 仰桃(萄)主 60TAM 330:26/2[第六册]p457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672AD)和纪年文书(668—674AD)
56 唐垂拱元年(公元六八五年)唐义罗施等请过所案卷 婢桃业,驴一十二头 64TAM 29:24, 25[第七册]p94 685AD “桃业”为人名
57 陶蒲、陶 武周长安三年(公元七〇三年)西州高昌县严苟仁租葡萄园契 张渠陶蒲一段二亩;陶内有枣树大小十根;其陶契限五年收佃;今年为陶内支“木哥”短 67TAM 92:2[第七册]p279 703AD “陶蒲”旁有“√”符号,疑“蒲陶”误写;“木哥”为一单字
58 唐索桃书牍 才得帖忍慧法师今要须廿颗桃,将向州请便 73TAM 518:2/5(b)[第七册]p317 年代不详;书于纪年文书(666AD)背面;同墓出纪年文书(666—670AD) 寺庙多自有葡萄园,况且仅因为十颗葡萄便申请分付,颇有牵强
59 唐永昌元年(公元六八九年)西州高昌县籍坊勘地牒 一段二亩永业陶;一段二亩陶 64TAM 35:44(a)[第七册]p407 689AD
60 桃、蒲陶 武周载初元年(公元六九〇年)西州高昌县甯和才等户手实 一段三亩半六十步桃;一段二亩蒲(葡)陶(萄);共计1处“蒲陶”,9处“桃” 64TAM 35:64(a); 64TAM35:66(a); 64TAM35:68;64TAM35:70(a); 64TAM35:74[第七册]p414-440 690AD “蒲陶”与“桃”同时出现
61 武周证圣元年(公元六九五年)前官阴名子牒为官陶内作夫役频追不到事 四角陶(萄);从今月五日差充官陶内作 64TAM 35:39(a)[第七册]p444 695AD
62 武周圣历元年(公元六九八年)前官史玄政牒为四角陶已役未役人夫及车牛事 四角陶(萄)所,合陶内抽枝、覆盖、踏浆并收拾?枝、埋柱等总料得夫九十六人 64TAM 35:40(a)[第七册]p448 698AD “抽枝”“踏浆”“埋柱”明显为葡萄栽培技术
63 武周圣历元年(公元六九八年)四角官陶所役夫名籍 64TAM 35:40(b)[第七册)p450 年代不详;书于《武周圣历元年(公元六九八年)前官史玄政牒为四角陶已役未役人夫及车牛事》背面 该文书应为《武周圣历元年(公元六九八年)前官史玄政牒为四角陶已役未役人夫及车牛事》名单附件
64 武周先漏新附部曲容女奴婢名籍 合当户应受桃菜等总…… 64TAM 35:42(a)[第七册]p461 年代不详;应为武周末,神龙前;同墓出纪年文书(656-706AD)
65 唐神龙三年(公元七〇七年)高昌县崇化乡点籍样 郭桃业 64TAM 35:56(a)[第七册]p479 同上 “郭桃业”为人名
66 唐辩辞为种田事 陶凭何得种 72TAM 188:68[第八册]p94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志(715AD)和纪年文书(706—716AD)
67 武周天授二年(公元六九一年)李申相辩辞 逃死、户绝田、陶、菜等地 72TAM 230:69[第八册]p153 691AD
68 蒲陶、陶 唐开元二年(公元七一四年)帐后西州柳中县康安住等户籍 东蒲(葡)陶(萄);一段一亩永业陶 72TAM 184:12/6(a); 72TAM184:12/4(a), 12/3(a), 12/2(a)[第八册]p280-286 714AD
69 唐开元四年(公元七一六年)西州高昌县安西乡安乐里籍 一段二亩永业桃 72TAM 27:36(a), 37(a), 38(a), 39(a)[第八册]p315 716AD
70 唐开元十九年(公元七三一年)西州柳中县高宁乡籍 一段半亩七十步永业陶(萄);一段半亩七十步永业陶 72TAM 228:16[第八册]p406 731AD
71 唐书牍稿 令宜德松柴萄在罗外 73TAM 509:8/6[第九册]p142 年代不详;应在乾元之后
72 唐拟判 绚桃李之蹊 67TAM 380:02[第九册]p196 年代不详;应为唐代
73 唐口岁残文书 桃花 73TAM 224:23/2[第九册]p238 年代不详;应为唐代 本件文书拆自仪仗俑
74 蒲桃 唐有客须蒲桃枣文书 今日缘有客,须蒲(葡)桃(萄),枣 68T.J.1:2[第九册]249 年代不详;应为唐代
75 蒲陶 北凉高昌郡功曹白请溉两部葡萄派任行水官牒 右五人知行中部蒲(葡)陶(萄)水 79TAM 382:5-1[新出]p16 年代不详;应为北凉
76 守张龙勒墓舍桃人铭文 桃人一枚,可守张龙勒墓舍一所 84TAM :1[新出]p24 年代不详;同墓出墓表(587AD)
77 蒲桃、桃 高昌延昌三十八年(公元五九八年)参军张显□租葡萄园券 役取南园蒲(葡)桃(萄)宕东分;岁十月卅日还桃堛;桃中役使 86TAM 386:35-1a, 35-2a, 33-4a[新出]p50 年代不详;背面有纪年文书(605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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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附表 《吐鲁番出土文书》和《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中“桃”相关文书整理简表Table 附表 Summary of the unearthed documents regarding to "桃"

首先,发现在高昌郡时期(327—442 AD),葡萄一般异写字为“蒲陶”。“桃”与“蒲桃”的并用与混写基本出现在高昌国时期(442—640 AD)和唐西州(640—794 AD)初期,到690 AD的《武周载初元年(公元六九〇年)西州高昌县甯和才等户手实》及之后的文书,葡萄的异写字为“蒲陶”,并且与“桃”同时出现。因此对于“桃”字释读的关注点,主要在于高昌国时期到唐西州初期的文书。
其次,“桃”与“浮桃”、“蒲桃”有同时出现的现象。如附表中第10、38、52、53和77号文书,桃通常跟在“浮桃”和“蒲桃”后。结合上下文,可以认为“桃”是葡萄的简称。“陶”与“蒲陶”同时出现的情况如附表第57和68号文书,“陶”跟在“蒲陶”之后,作为葡萄的简称。这种情况下,当“桃”再与“陶”或“蒲陶”同时出现时,可以认为它们分指不同水果。此时的“桃”即为桃(A. persica),而“桃田”则为真正的桃树种植园。
其三,“桃”和“陶”单字分别单独出现的现象。当前者单独出现时,后世编者往往将其注释为“萄”字,其文书题目也常有“葡萄”二字,附表中大部分“桃”类文书都是如此。然而,如附表中第11和58号文书,将“桃”解释为葡萄是十分牵强的。大部分“桃”单字出现的文书由于残损等原因,上下文并没有出现具有明确指向性的内容可供确切释读。考虑到文献工作者对这类文书中“桃”单字的具体含义尚存争议,我们认为在缺乏语境的情况下对“桃”单字作桃或者葡萄的释读都不够严谨和科学。“陶”单字出现基本在唐西州初期之后,又从附表中第62号文书可知,“陶”字单独出现时也指代葡萄的简称。
其四,桃文化的表现。吐鲁番地区出土的随葬衣物疏,被认为是受内地文化,特别是两汉以来的镇墓文、买地券等随葬风俗影响[31]。除罗列随葬器物名目以外,衣物疏结尾部分通常还写有如“不得沽名,急急汝(如)律令[23]”的句式,主要功能为声明随葬物品归逝者所有,他人不许冒名领用[32]附表1号文书中也与此类似,“桃券”为桃木意,特别是在随葬衣物疏中出现,具有辟邪驱鬼,保护墓主的含义。值得注意的是,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地“桃人木牌”,其背后文字就指出“桃人”守墓职责所在,与“桃券”功能相同。此时的“桃”字显然可认定为桃。此外,附表中第9、27、43、44、56和65号文书,“桃”字多次出现在人名当中,也是其在社会生活中普及的表现形式之一,由此可以看出桃文化在吐鲁番地区影响的深入程度。
从文书的研究成果来看,吐鲁番在唐西州时期应有桃树栽培现象。诚然,历史文献记载是追溯古代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这些文字记录仍然需要与考古出土实物相结合,才能更好地还原历史。考古发掘的出土实物是还原历史最重要的材料,是认识和了解古代人类生活的直接渠道。即便先民在吐鲁番出土文书中对桃的种植已经有相应记载,****们也找到了吐鲁番地区受到桃文化影响的痕迹。由于此前未见桃遗存的出土,尚不能得到确切结论。值得庆幸的是,考古工作者发现了可以证明古代吐鲁番存在桃树栽培的实物遗存。
3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的桃核出土实物2015年8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吐鲁番学研究院考古所联合考古队对木尔吐克萨依戍堡进行发掘[33]。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图 1)位于新疆吐鲁番市木头沟西北约4 km的戈壁台地上,北距兰新高铁线路400 m,西南距火焰山山脉2 km,是目前吐鲁番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处军事遗址。其功能分区和形制布局清晰可辨,如图 2所示。遗址呈南北向,平面近正方形,边长18.5 m,围墙高3.4 m、厚0.65 m,是土坯砌筑而成。围墙西北角、东北角和东南角各有一堵梯形护墙。戍堡内部沿北、东、南墙有房屋基础,烽火台位于戍堡西南角,围墙和烽火台均为土坯建筑。人类活动遗存主要集中在房址(F1、F2、F3和F4)之中。出土遗物包括若干木器、陶片和一片残损文书。发掘者认为该遗址早在7世纪早期的在麴氏高昌国时期(502—640 AD)就已经建成并使用[34]
Fig.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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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位置示意图 Fig. 1 Location of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图 1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位置示意图

Fig. 1 Location of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


Fig.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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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遗址平面图[34] Fig. 2 Bird view of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图 2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遗址平面图[34]

Fig. 2 Bird view of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

3.1 材料在木尔吐克萨依戍堡的T4、T5和F4中,考古工作者采集到桃核、杏核、枣核等若干植物遗存(图 3)。经统计(表 2),共计出土桃核(图 3(a))68枚,枣核(图 3(d))4枚,杏核(图 3(b))3枚和未知植物果实(图 3(c))1枚。
Fig.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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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3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植物遗存 Fig. 3 Plant remains in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图 3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植物遗存

Fig. 3 Plant remains in 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


Table 2
表 2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植物遗存统计Table 2 Counting of the plant remains in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F4 T4 T5 合计
64 4 68
1 1 1 3
3 1 4
未知 1 1

表 2 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植物遗存统计Table 2 Counting of the plant remains inthe Murtukesayi garrison

3.2 方法用游标卡尺测量上述植物遗存的长、宽、厚,实体显微镜对其进行观察和拍照。选用桃核,送至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年代学实验室进行14C年代测定,编号为BA170902。该测年数据使用的树轮校正曲线为IntCal13[35],所用程序为OxCal. v4.2.4[36]
3.3 结果14C测年结果(表 3)显示以桃核为代表的出土植物遗存年代为距今(1 345±25)年,经树轮校正后为643—764 AD(中值为703 AD),属于唐西州时期。经过观察,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的桃核基本呈椭圆形,两侧扁平,顶端渐尖,表面有较深的纵、横沟纹和孔穴,符合桃(A. persica)核的形态特征[21],相关测量结果见表 4
Table 3
表 3 出土桃核测年结果Table 3 Radiocarbon dating results
Lab编号 样品 14C年代(BP) 树轮校正后年代1 σ (68.2%) 树轮校正后年代2 σ (95.4%)
BA170902 桃核 1 345±25 653AD (68.2%) 677AD 643AD (90.2%) 710AD
746AD (5.2%) 764AD
注:所用14C半衰期为5 568 a,BP为距1950年的年代。

表 3 出土桃核测年结果Table 3 Radiocarbon dating results


Table 4
表 4 植物遗存测量数据Table 4 Statistical results of the plant remains
植物遗存 长度范围/mm 平均长度/mm 宽度范围/mm 平均宽度/mm 厚度范围/mm 平均厚度/mm 计数
14.5~31 23.9±4.2 13.2~24.5 18.2±3.2 11.3~16.7 14.3±2.2 68
17.0~18.5 16.9±1.3 12.3~15.1 13.8±1.2 8.5~10.3 9.4±0.7 3
12.0~13.4 12.5±0.5 5.8~8.9 7.4±1.1 6.4~9.0 7.4±1.1 4
未知 24.0 22.2 1
注:未知植物果实为近圆形,宽、厚等径。

表 4 植物遗存测量数据Table 4 Statistical results of the plant remains

4 讨论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的桃核意味着唐西州时期的高昌先民已经种植桃树。桃果实柔嫩多汁,并不适宜远距离运输。桃主要被用于鲜食;另外,桃在制干、制脯的过程中通常被切分和去核后再进行脱水或腌渍处理[37],以缩短制作时间。利用该工艺制出的桃干、桃脯能够更加均匀入味,同时方便长途携带和运输。同时代的吐鲁番吐峪沟石窟寺内也出土了很多桃核(资料待发表)。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的桃核排除了外来桃干或桃脯的可能性,因此这些桃核应源于本地栽培的桃树果实,或可认为是戍守烽燧的士兵们享用鲜果后的遗弃物。
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前后,桃已经由古波斯传播到罗马地区[38]。国外****的研究成果显示,中欧地区罗马时代那些非生存所必需品(foods that are not really necessary for survival)遗存的出土位置主要是军事类遗址。特别是中欧北部,为数很少的桃核仅发现于军事遗址中。研究者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来自地中海地区的士兵对家乡罗马食物的依赖[39]。此次木尔吐克萨依戍堡的桃核,是目前吐鲁番地区发现的唯一与桃树栽培直接相关的实物证据。然而,本次发现的桃核是否同样显示了士兵对中原家乡的怀念,则需要更多证据的发现。
《黄帝内经》[40]中曾提到“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这其中,“五果”经常出现在有关吐鲁番的历史典籍中。《魏书·高昌卷》载“高昌者,车师前王之故地也……地多石碛,气候温暖,厥土良沃,谷麦一岁再熟,宜蚕,多五果”[41];《旧唐书·高昌传》也提到“厥土良沃,谷麦岁再熟,有葡萄酒,宜五果”[42]。“五果”的含义较为固定和统一。《灵枢经》[40]中《五味》曾明确提出“五果:枣甘,李酸,栗咸,杏苦,桃辛”,因此一般认为“五果”即桃、李、杏、枣、栗等5种水果。此次木尔吐克萨依戍堡除桃核外,伴生出土的还有一些杏核和枣核。桃、杏、枣的同时出现,与“高昌多五果”的说法较为吻合,也佐证了桃树在吐鲁番已有栽培的事实。
在中国古代的鬼神观念中,桃木被认为具有驱鬼辟邪的能力。唐朝《艺文类聚》中就曾引《岁时记》,“桃者,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43];宋代《学林·梗俑》也说“削桃为人形……世言桃可以祓除不祥盖度朔山之遗意也”[44]。在长沙马王堆和湖北、湖南、江苏等地的西汉墓葬中常有桃梗和桃人的出土,研究者认为它们有驱逐鬼魅、护卫墓主人不受侵扰的象征含义[45]。随葬桃木制品在中国内地文化中已成习俗。然而同时期的汉墓中却少见桃果实出土。柳子明认为这可能与《孔子家语》中“果属有六,而桃为下,祭祀不用,不登郊庙”有关[46-47]。虽然桃木具有驱鬼辟邪的效用,但桃果实在传统儒家文化中却属下品,因此,即便马王堆汉墓这般瓜果随葬丰富的大墓也未见有桃的出土。上述桃和桃木的丧葬习俗不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影响深远,从吐鲁番地区的阿斯塔那墓地就可见一斑。阿斯塔那墓地中出土“桃人木牌”的同时并未发现用于随葬的桃果实,更加表明该地区深受内地文化影响。这枚“桃人木牌”虽然形式简单,淡化了“桃人”的外形,但它保留了“桃人”的精髓,即“守墓”功能,是内地桃文化在吐鲁番地区的西延。桃树的种植使得内地桃文化在吐鲁番地区有所依附,而桃文化的实物载体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桃树在吐鲁番的栽培。
5 结论从人名和葬俗来看,吐鲁番地区深受内地桃文化的影响。此次木尔吐克萨依戍堡出土的桃核,是吐鲁番地区目前最早的栽培桃实物证据。结合出土文书和考古遗存,我们认为至迟在唐西州时期,吐鲁番已经存在桃树栽培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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