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健康的父母总是有把悲剧写下去的本事。这是我在《家庭教师》里,感到最触动的一句话。
整个话剧,女主人公梅雷迪斯和格雷格,都是他们父母写下的悲剧。甚至格雷格的父母,也都是更早的悲剧。或许这才是整个剧叫做《家庭教师》的原因。因为这个剧的灵魂并不是表面身为家庭教师的梅雷迪斯,而是那句谚语,“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导师。”
整个剧的场景围绕在一做游泳池底背景的房子里,结合着格雷格曾经因为溺水差点死亡而被勒令不得再游泳的经历,对比着一直以来穿插出现的干旱,一切似乎是那么的巧合。格雷格是剧中最年轻的人物,却是最有反叛精神的人物。即使曾经差点失去生命,他也不曾放弃对自由的渴望。虽然他自残,有着喜欢废墟的悲观情绪。可他一直会对一切有着追求。他一直强调,人最珍贵的是脑子里的思想。他用摄影的方式记录自己看到的建筑,怀揣着自己是迷人帅哥和篮球健将的幻想,将丑陋的伤疤掩藏起来,装作一切不在乎的样子,一边打工争取独立居住。面对自己对梅雷迪斯的感情日渐萌生,他勇敢的正视自己的敏感心灵,也大胆戳穿了梅雷迪斯试图逃避的伪装。我想,一定是两个人拥抱的那一瞬间,让梅雷迪斯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内心,也是呼应了梅雷迪斯在直播中所说的“一直以来开始有了幸福的感觉”。
比起克雷格,看似处于导师地位的梅雷迪斯恰恰却有着更为无助的心灵。梅雷迪斯的人物设置有些让我想起《华伦夫人之职业》中的薇薇。都是年轻美貌,有着高学历和令人羡慕的职业。前者因为家庭经历而选择永远单身,而后者同样是因为糟糕的原生家庭而陷入病态的心理。梅雷迪斯在父母常年无休止的争吵中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在稳定高薪的事业和正经的男友面前无法安定下身心,所以她惧怕这样的生活。她宁愿做家庭教师去面对各种不同的学生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宁愿每个晚上在视频前做色情直播来用放纵获得自由的感觉。梅雷迪斯像生活中的很多人,即便用自身的努力获得了看似光明的前途,却依然从内心深处善待自己。当她最后坦诚和格雷格的感情之时,也是她决定离开和克雷格分手之时,这段从未正式开始过便已经结束的感情,却成为了两个人新生活的开始。不得不说,克雷格是她的家庭教师。她未曾教会克雷格SAT考试的技巧,而克雷格却给了她开始新生活的方向,还有久旱之后的大雨。
克雷格的父母是可悲而无奈的一对。在几次幽默的点里,我自己却是笑不出来的。因为这两个人有着太多可怜父母的影子。作为观众的我们能够清清楚楚看到这对父母在职场之上的压抑和面临的压抑,从而让他们在回到家庭扮演家庭角色之时变得扭曲。克雷格的母亲桑德拉控制欲强,总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一直在强调自己多么的爱孩子,却没有真正关心过克雷格的动向。可是,她一个人肩负着克雷格的学费,肩负着房子,每天担心着儿子的学业和丈夫的事业。在周四的晚上,依然渴望着丈夫能作为伴侣陪伴自己出席舞会。压抑而扭曲着她的,正来自她的不安全感。她害怕失去事业,失去房子,害怕孩子没有教育背景而不能有稳定的工作和未来,害怕不安定因素(梅雷迪斯)对家庭稳定的破坏。她所有的掌控欲正是因为对一切的不信任感和缺乏安全感。如同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紧便流的越快一般,她最终被儿子和丈夫所讨厌,失去业绩,也看到了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景。她曾经跟丈夫说自己不能离开这栋房子,最后却还是主动搬走了。不知道她以后的生活会如何。但离开丈夫和儿子对她而言未必真的是“夫离子散”的凄苦,也许是一个人的自由的宁静。而相比较而言,克雷格的父亲杰克,在曾经的军人荣耀和如今的职业形成强大的落差。职场失意,家庭经济地位低下,和妻子儿子缺乏灵魂上的交流,对社会和自己的失望,和对梅雷迪斯畸形的迷恋。如同克雷格对他所说的,他只剩下可怜的自尊心,唯一一点勇气也不过是对儿子发火。然而,当和妻子分裂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便向梅雷迪斯示爱,在受挫之后,也能坦然的接受儿子的开导,接受儿子搬离家里。面对三个人各自奔向自己的新生活,谁都没有勉强维持这个“家庭”的延续,而是追寻彼此的独立。
剧中反复出现的桑葚味啤酒,干涸的天气,溺水的泳池和最后久旱所逢的大雨,一切之间似乎都是照应。导演在演后告知,这个布景中的许多道具并没有实际的用途,但暗含的意义潜在。年少时,每个人都曾经追寻无羁的自由。或许会因为追寻自由,而付出代价走了弯路甚至差点死去(如溺水)。为了逃避可能的危险维持稳定,从此便一路任由自己的心灵干涸下去,甚至不惜压抑和扭曲自我。然而,持久的干涸不是只有靠啤酒的刺激就能获得水分的。一时的刺激只能暂时的麻痹自己,让自己更加痛苦。而唯有坦然面对,才能赢来真正化解干涸的大雨。
无论是谁都好,需要的都是健康的关系。每一个人都先是一个人自己,再是家庭的附属成员。责任当然重要,然而人不应该失去人的本心和本来面目。任何一段关系,如果开始有糟糕的循环,人们该想到的是试图解决和脱离,而不是一味的逼迫自己去适应。《家庭教师》对于现今的中国人正是很深的启发,我们羁绊于血缘、亲情、道德、法律、责任、伦理等等,却把自己的内心抛在了最后一位。当任何一种关系(无论是亲属还是伴侣)妨碍到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们应该努力的去改变,若无法改变,则要通过让自己物质精神独立,来及时的解除这种糟糕的关系。自由永远是幸福的开始,独立则比多方痛苦的所谓感情陪伴更为重要。
每一个人都来自于家庭,也都需要一位教师。这位教师或许是父母,或许是一位重要的生命路人,也或许是自己。教师让人认清自己,在这位教师的指导下,我们或许会走错路承担风险,遭遇溺水的经历,但也终究会懂的正确的面对自己,解救自己干涸的心灵。(文:赵之歌 图:朱子韵 编辑: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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