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高原深山,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迎着朝阳出发, 背起馒头爬山, 挑着仪器下山, 踏着晚霞凯旋, 头顶苍穹、脚踏荒原,战严寒、斗酷暑。他们就是我们身边平凡而又动人的地质工作者。
为了进一步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地矿行业“三光荣”(以地质事业为荣、以艰苦奋斗为荣、以找矿立功为荣)和“四特别”(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精神,向杨衍忠同志为代表的地质工作者学习致敬,【深度】将陆续推出“地质?行者无疆“系列报道,让我们一起走进理工地质工作者,讲述他们与地质的故事。
本次【深度】聚焦地球科学学院钟康惠教授,让我们一起倾听他在雪域高原奋斗的足音,倾心于地质事业和高校教育事业的过往与当下。
钟康惠:跋涉在雪域高原的寻宝者
人物名片:钟康惠,我校地球科学学院教授,四川省教育厅创新团队构造成矿学理论发展与实践带头人,国土资源部构造成矿成藏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国土资源领域“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专家,国土资源部矿产资源储量司特聘专家。长期从事扬子西缘、西南三江、藏南冈底斯、东昆仑等西部地区大地构造背景演化、构造与成矿耦合关系、构造年代学等诸方面研究,主持或参与国家科技攻关、国家973、国家科技支撑、省部级等数十项科研项目。2012年被国土资源部授予“青藏高原地质理论创新与找矿重大突破先进个人”称号,现已被我校推荐申报“四川省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专家”。

美丽神奇的南伽巴瓦雪山,见证着一辈辈地质勘探者踏上雪域高原的足迹。这里是世界屋脊的西藏,分布着冰缘地貌、岩溶地貌、风沙地貌、火山地貌,这些地貌不仅构成了大自然的壮丽奇观,还蕴育了一座座宝藏。天神将这些宝藏赋予了西藏1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等待着寻宝者的到来。
为了祖国的富强,上世纪50年代至今,一支支地质勘探队不畏艰险来到这里“寻宝”,他们常年行进于干燥寒冷,空气稀薄,荒无人烟的草甸和陡峭的山崖上。每年5至10月是进藏考察的最佳时段,他们在这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在全国顶尖地质专家的联合勘探团队中,有一个中年男人,身着红色冲锋衣,背着行李,嘴角露出自信微笑,透过厚厚眼镜片的眼神流露出坚定……他就是成都理工大学的钟康惠教授。
坚强意志演绎“山矮人高”
西藏1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占了全中国国土的1/8。这里是亚欧板块与印度洋板块长期强烈作用的地方,地质结构复杂,成矿条件优越,因此西藏被誉为地质“天然实验场”。然而地质勘探者在这里,却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恶劣地势和气候,以及面临意想不到的危险。
1999年,钟康惠毅然踏上了这条通往雪域高原的漫长勘探之路。初上高原,身体极不适应,他忍受着高原反应折磨,在1999年到2001年两年期间,指导了藏东三江源地区丁钦弄的铅锌银矿勘查。藏东一带,多为深切割地势,险峭异常,山与山之间,看似很近实则很远,站在山顶可与对山的人交谈,可是要想见面握手,那恐怕得走上一天。在这个地区可以见到葱郁的树木和高山远处迷人的草甸。勘探途中,有时还会遇到一种被称为“砍头树”的树——这是一种从岩石上横向长出来的树,人骑在马上,它正好到达脖子的高度,由于马儿走起来快,要是碰到它了,马儿一时停不下来,树上的横枝就会劈向人来。有一次,一个队员骑马在前,不幸碰到这种情况,险些遇难。
然而在藏南冈底斯带,平均5000多米的海拔常常让人望而却步,不见树木,光秃秃的崖壁,层峦叠嶂,乱石嶙峋,难以攀援。从山脚到山顶穿越悬崖陡壁的过程,往高处望去,有时天如一线,有时天如井口,车不能到的地方就用马匹,马不能走的地方,钟康惠和同事们就猫着腰,用手爬着岩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上挪。
越往西走越不见树木,到了藏西藏北一带就是湖滩草甸了,氧气极为稀薄。经暴雨冲刷后,湖滩改道,钟康惠他们经常迷路,特别是越野车行驶在这里,可能打滑后团团旋转,也可能深陷下去难以拔出。迷路困在原地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困在山里40多天,与外界失去联系。钟康惠说这些年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开始他的家人特别担心,后来也就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一旦困在荒野,方便面饼干是常用的食物,现在一想起方便面那味儿他就直反胃。
经过湖滩草甸,钟康惠他们经常与野驴和藏羚羊擦肩而过,有时还会遇到野牦牛。这些野牦牛经常混在家养牦牛群里,车子经过惊动它,它若发怒就会掀翻越野车。山里还有熊和狼,队员是不能单独行动的。除了提防野兽外,睡觉也不会踏实,因为山里天气恶劣,这里“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情况是常见的。如遇大雪封山,他们不得不就地宿营,夜间要多次起来撑撑帐篷,抖掉堆在篷顶的积雪,以免帐篷被压垮。睡在帐篷中也会久久难眠,因为高寒地带总让人处于浅睡眠状态。
高原空气稀薄,爬山时越往上越吃力,还会伴随嗓子疼,耳鸣。有一次登山途中钟康惠感到腿脚已经酸软麻木,就停下来坐在岩石上休息,突然发现岩缝里长出两朵雪莲花,叶子上封满冰凌,却开得那么绚烂。此时他想,即便环境再恶劣,也要像雪莲那样顽强的展示自己的生命力,随即他取出相机拍下了这两朵冰山雪莲,然后打起精神继续往高处攀援。就这样,他越过重重艰难险阻,从一座山峰到另一座山峰,演绎了哲人所言的“山矮人高”。
世界上没有攀援不上的高峰,只有畏惧攀援高峰的人。有顽强意志的人永远会高于任何一座山峰,钟康惠就是这样一位在勘探途中不断站立于新的山峰之上的地质工作者。

图中左一为钟康惠
探寻一块岩石的前世今生
钟康惠确信“矿藏就在科学家的脑海里”。于他来说,面对一块岩石,就试图去探究它的前世今生,就会推想它曾经历经过的沧海桑田并预测它的将来。每到一个地区考察,他走出飞机场,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从路边的石头开始一直到周围的群山,他相信一切事物都有着内在联系,从石头可以推测考察区曾经发生的地质事件,及其相伴的各种作用和作用的产物。凭着对地质科学理论的深刻理解和多年分析岩石样本的丰富经验,他会条件反射地推测,这里曾经发生过哪些地质事件,会形成哪些矿藏,矿藏的分布走向,矿藏量有多少,以及矿藏品质的好坏等等。
藏南冈底斯山被誉为万山之王,平均海拔五千多米。2003年,钟康惠提出了冈底斯地带雄村北西向褶断带对成矿的找矿勘探模型,直接指导了雄村Ⅰ号矿体的勘查,仅Ⅰ号矿体探获铜约104万吨、金约144吨、银917余吨。后来雄村矿床由加拿大大陆公司承接勘探,加拿大的地质专家马克通过对雄村的考查,认为矿藏呈西东向分布,但事实证明按钟康惠提出的西北300~320度勘探方向才是正确的,现已陆续发现了雄村Ⅱ、Ⅲ号矿体。
2012年国土资源部将我校列为特等奖项目“青藏高原地质理论创新与找矿重大突破”的获得者,对参与该项目的钟康惠如此评价:“长期从事青藏高原一线地质科研工作,作为大调查项目校方第二负责人,勘探现场负责人,科技支撑项目专题负责人,是‘大陆碰撞成矿论’之‘逆冲/推覆/走滑/剪切驱动壳幔混源岩浆侵位与成矿’,‘成矿预测理论与方法’之‘推覆-滑覆构造控岩控矿论’的主要贡献者,以及雄村矿床,甲玛矿床,丁钦弄矿床,蒙亚啊矿床,洞中拉矿床等勘查成的重要贡献者……”为此,钟康惠在2012年被国土资源部授予“青藏高原地质理论创新与找矿重大突破先进个人”称号。
钟康惠在西藏实地考察勘探之路从1999年延续至今。2010年在措那县拉木尤塔矿区,他和西藏区调队技术人员已登至海拔5600米山崖,雪风挂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头疼耳鸣,腿脚酸软麻木,在他的坚持和鼓励下,团队咬紧牙关又往上攀援了十多米,就在快站不住的时候,他们惊喜的发现磁铁矿就滑脱躺在鞘褶皱里,那一刻,他们都惊喜得屏住了呼吸。2014年在蒙亚,他们走在一条已被先前地质工作者否定有矿藏的路线上,但也就在这条路线上,钟康惠发现了新的铅锌矿化点。在2014年5月举办的全国地质队长会议上,专门报道了他在甲玛找矿的事迹,会上展出了这样一张照片,西藏瓦蓝的天空下,钟康惠身后是甲玛雪山,他头戴红色安全帽,神情坚毅,宛如一座沉稳的雕塑衬映着雪山。钟康惠在2007年提出的甲玛铜钼多金属矿床“推覆-滑覆构造控矿模式与找矿模型”,成功指导了甲玛矿床勘查。探明铜444.83万吨,钼52.79万吨,铅56.15万吨,锌16.49万吨,金75.7吨,银5324.23吨,潜在经济价值达3300亿元人民币,这是钟康惠在西藏找矿史上的重大突破。据中金集团华泰龙公司材料证明——“2007-2009年钟康惠教授及团队在西藏墨竹工卡县甲玛铜矿通过矿区填图和路线调查,结合室内研究,首次提出推——滑覆构造系理论,有效指导了找矿方向,避免了12000m无效钻探工作。为西藏墨竹工卡县甲玛铜矿的勘查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撑。找矿取得了突出的进展,同时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长期主持参与野外地质勘探的钟康惠,一年就有好几个月行走在荒山野岭,面临饥饿、寒冷、野兽甚至疾病的威胁,经受着生命极限考验的同时也照顾不了家里。2006年他母亲病危时,哥哥打来电话:“知道你忙,有时间你就回来,没时间就不回了吧。”正在主持雄村矿床研究项目讨论的他,连夜租车于次日凌晨赶回老家,四小时后母亲就辞世了。2009年,钟康惠和队友们在会理天宝山考察时,有一段时间感到浑身乏力,他连走上三楼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也很难看,学生多次提醒他去医院,但他想把本科生毕业实习带完再去。直到有一天,被强行送进医院,才发现他的血色素只有5点几,不及正常人的一半,原因是慢性胃出血导致的贫血,随时都有休克危险,在那里紧急治疗了一周,后转到成都又治疗了半个月才得以康复。
除了在野外考察、出差和教学,钟康惠几乎成天待在他的办公室里,这里也是他们团队的室内战场。他在这里分析样本、整理资料、写科研报告、指导学生…….每天他早上来,晚上十一点后才回家。这里不断有人来找他,没有周末,没有寒暑假,二十多年如一日的这样工作着。

钟康惠与学生在多不杂南考察(右三为钟康惠)
走出“小蚂蚁”的领地
钟康惠认为自己的成长和意志的培养都离不开几位老师的直接影响。当年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在光明日报发表时,上中学的他被陈景润攻克数学难关的故事深深的吸引和鼓舞。后来他被昆明工学院地质系录取,开始了地质专业的学习,为其后的地质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到成都工作后,在刘肇昌教授带领下,即使在被人们称为“地质冬天”的1990年,他也不间断地承担国家和省部级科研项目。刘肇昌教授曾是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本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治学严谨而勤奋,至今已年高八旬,仍坚持到办公室从事研究,指导学生。刘老师的治学精神和态度对钟康惠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南京大学读博时,导师施央申的思想境界和治学精神也给了他很大影响,这位在南大地质事业上做出重要贡献的专家,要求学生探索老师没有涉及的领域,谁要是马马虎虎对待科研就会受到严厉的责备。钟康惠庆幸自己是没有被施老师训过的学生之一。
现在钟康惠也是这样教育他的学生。他说那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往往一事无成,科研工作应为社会做出实实在在的贡献,解决具体问题。他不仅以严谨的科学态度要求自己,还用这样的科学精神去影响、启示、感化他的学生。在教学中他把学生的思维方法看得与勤奋刻苦同样重要,他认为对待科学既要有愚公移山吃苦耐劳的精神,更要掌握科学的方法,学会吸取自己所需的有用知识,否则就会事倍功半。因此他在教学和方法上都有独到之处,在每一届新生到来之际,他都要为他们开一门职业规划课程,在这门课上,他将教与学以及教学的效益(正因子、负因子)、知识与目标性实践能力的提高等关系归纳为函数关系,并以公式的形式证明推导。他说提高能力比增加知识更重要,要求学生汲取“活知识”和注重提高目标性实践能力,在教学中他多次谈到科研和学习方法的问题,如用“小蚂蚁拥有一个小小的地盘,常常辨不清方向,着急得盲目打转,若一旦确定目标,很快就会扩大自己的视野”告诫学生做学问要有高境界宽视野和广思路。关于这些思想方法,他还把它写成了教育论文。
钟康惠为学生做出了榜样,他注重开阔学术视野,确定自己的科研目标,在科研和实践中不断拓展研究方向,取得新的成果。他先后出版专著4部,在《地质学报》等刊物上发表论文50余篇,其中2篇被EI收录,其中《扬子西源的铜矿成矿背景研究》获国土资源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四川西部海象火山岩》获四川省科技进步三等奖。

钟康惠团队在蒙亚啊考察(左六为钟康惠)
叩开“阿里巴巴大门”
成功,获得的是鲜花和掌声。而追求成功的路上,到底经历多少坎坷、多少风雨,钟康惠沉默不语,目光久久凝视在《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测评报告》上。封面那高耸的南伽巴瓦雪山在阳光下异常耀眼,一本本厚厚的报告册是他办公室里那些堆积成山的科考资料浓缩成的,这是长达八年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的成果。
全国矿产资源潜力评价是国家为“摸清家底”的重大科技专项。因历史原因,西藏在这方面的工作几乎为零。这次科学评价矿产资源潜力是要将占国家陆地面积1/8的西藏从和平解放以来,所有的地质、矿产资料进行整合统计分析,这是一件史无前例的事。2009年我校作为外协单位与西藏项目组签署《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项目协议》。项目合作协议签订后,学校立即整合地球科学学院、地球物理学院、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等学院的技术力量成立了项目组。钟康惠作为外协主要负责人之一,先后兼任成矿地质背景组组长、项目综合组组长、基础研究及成果集成课题组组长。
从合同签订以来,我校与西藏项目组一道组建了西藏模式团队,在2007年全国地勘单位做出的1:25万图的基础上,通过素材大汇集、大清理、电子化形成了系列基础1:100万图。钟康惠及其团队和西藏地勘人一起,整合了建国以来西藏矿产资源研究的资料碎片,编制了全区地质图、矿产图、构建各种基础框架,评价了矿产资源潜力,提出了勘查开发建议,与相关地勘单位通过五年的艰苦努力,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全面结束。在这次潜力评价成果的指导下,新发现矿产处9处,取得勘查突破58处。为国家相关决策提供了支撑,为国家初步掌握矿产资源蕴藏、西藏铁路选线工程、西藏地震研究等提供了技术参考材料,构建了西藏地勘局与成都理工大学校地合作的人才培养机制,为西藏培养输送了大批地质人才。以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项目为载体,我校有1000多名学生得到了实际锻炼。
作为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的外协单位,我校被评为先进单位——专家对《1:100万西藏自治区地质图及说明书》高度肯定,全国矿产资源潜力评价总工程师叶天竺对依托西藏矿产资源潜力评价项目形成的“西藏模式”高度赞赏。
为了写出西藏矿产资源成矿地质背景测评报告,钟康惠有数个晚上,通宵达旦地待在办公室里,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图片、分析资料。桌子上、地上、那堆积成山的资料是他们实地考察的结果,各种图纸中,岩石样本图片就有几万张,这些都要逐次分析记录总结。熬夜时,渴了就喝很浓的茶,困了就抽烟,有时候天快亮了,实在熬不住了,他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就睡了。早晨学生们推开门,看见钟老师趴在桌上睡着了,旁边是一叠叠资料,电脑还开着,烟灰缸装满了烟头,知道他又熬了一个通宵。
多年来钟康惠的足迹遍及青藏与川滇,他先后主持了国家科技攻关、国家973、国家科技支撑、省部级等数十项科研项目,还指导了青海五龙沟金矿集区,四川天宝山、骑骡沟铅锌矿床,云南会泽铅锌矿床的构造成矿学与矿床学等研究,均取得了实质性成绩。如通过对青海省都兰县五龙沟地区金矿成矿规律研究及大比例尺成矿预测,经部分处于首期开发区的靶区勘查验证,探获金属量100多吨,潜在价值400多亿元人民币。通过云南会泽大水井找矿靶区的圈定和勘查,探获铅锌金属60万吨,潜在经济价值约184亿元。在与有关专家一道提出扬子西缘铜多金属矿床的构造成矿模式的指导下,里伍铜矿经过16年勘探,至2012年确认查明50万吨铜资源量,成为四川省第一大铜矿。通过这些实践逐渐形成了他的构造成矿学理论体系,叩开了地矿的阿里巴巴大门。

钟康惠在鲁日矿区给学生们授课(右三为钟康惠)